第59章 匣中劍01(1 / 2)

容璲的注意力集中在真正的匕首上, 有那麼一刹那的惱羞成怒,他心想他已經暗示到這個份上了,傅秋鋒怎麼還在裝傻充愣?但他隨即意識到傅秋鋒的下一句話, 猶如平地炸雷, 似有萬鈞之重。

“你終於承認了?”容璲沉聲道。

“一切還要歸功於臣的好運。”傅秋鋒硬著頭皮編下去, “臣翻牆到希聲閣時, 此人正在後院巡邏,臣等他走到牆邊解手時悄悄靠近,用迷藥迷暈了他……臣在霜刃台調用的迷藥都有記錄在案,然後為了以防萬一, 就趁他昏迷下手割斷了他的喉嚨,扔進了井裡,之後陛下帶禁軍前來, 臣忙於他事,一時忘了解釋。”

容璲閉起眼睛靠回了軟墊,手中的茶杯晃了兩下,唇線緊抿著,眉心也一點點擠出幾道豎紋, 靜默的空氣中矛盾的充斥著不耐和忍耐。

傅秋鋒也知道這謊言已經比紙還容易戳破, 但他想起初見容璲時那番高調的囂張言論就十分心虛, 實在不願意和容璲當麵對峙,嘴張開又閉上,不知如何開口承認, 就開始一再逃避, 進退兩難地捏緊了手指。

“屋中被臣打昏的守衛李二應該能證明臣的話。”傅秋鋒的語氣吞吞吐吐, 根本不如他的話那般肯定, “他還問過死者在做什麼, 死者回他正在解手……”

容璲的胸口明顯的起伏了兩下,長歎一聲,睜眼深深地看著傅秋鋒:“這是朕給你最後的機會了,朕什麼事都可以告訴你,但你卻一再欺騙朕。”

他緩緩搖頭,放下自己的腿從榻上起身,把茶杯遞回給傅秋鋒,從傅秋鋒身邊經過,沒再露出一點笑意:“你讓朕很失望。”

傅秋鋒如遭雷劈愣在原地,茶杯脫手滑落,清脆的摔成碎片。

他遲鈍的在響聲中一下驚醒,眼簾發顫,猛地回頭望向容璲,容璲用餘光瞥他一眼:“收拾乾淨,回蘭心閣吧。”

傅秋鋒的臉色逐漸泛白,他看見容璲眼裡有失望,更有痛心和不解,他被這眼神壓的喘不過氣,像突然遭無形的手扼住喉嚨,酸澀卡在咽喉,所有的雄辯和掩蓋都再也說不出口,在這陣莫大的涼意中吞回滿腹懊悔和自責。

他這次連怨容璲的資格都沒有,容璲很清楚他在說謊,卻隻是讓他回蘭心閣。

人的容忍和耐性終究有限,是他不該屢次消磨,容璲的心腹親信,左膀右臂,股肱之臣,哪個敢於明目張膽的欺君罔上?什麼都不想付出,一味逃避錯誤,又怎配得到信任?

“陛下,臣其實……”傅秋鋒越過那攤碎片,想要不顧一切的坦白,然後讓容璲來裁定他到底能不能繼續留在霜刃台,留在容璲身邊,但容璲走的很快,像是急欲擺脫他似的,出了門就消失不見。

傅秋鋒站在門邊,像是被挖空了什麼,久久黯然無語。

容璲眼底泛著陣陣粗糙的灼痛,眨眼時就像把眼球碾在沙土上,他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眼裡一定滿是血絲,傅秋鋒氣的他腦仁都疼,他離開碧霄宮,站在平坦的大道上,突然發覺這屬於他的皇宮竟然好像沒有一處屬於他,堂堂一國之君竟然無家可歸。

馮吉從碧霄宮追上來,不解地問:“陛下,傅公子和您鬨彆扭了?”

“張口閉口傅公子,你去伺候他吧!”容璲憤憤地說。

馮吉訕笑道:“老奴向來不懂眼色笨手笨腳,隻有您從小就不嫌棄老奴,老奴當然隻能跟著您伺候啊。”

容璲揉了揉眉心,低頭小聲道:“朕困了。”

“那就擺駕停鸞宮?”馮吉提議。

“罷了,也好。”容璲點點頭,讓馮吉安排轎輦。

這個時候上官雩大概快給太後請安回來,容璲在轎子裡睡了一會兒,到停鸞宮時還有些迷糊,他強撐精神在正廳等上官雩,隨手摸了摸房梁吊下來的赤色蟒蛇,在順滑冰涼的鱗片中稍感清醒。

“陛下,您這是怎麼了?”上官雩回停鸞宮差點沒笑出聲,“傅公子留在碧霄宮,您反而被掃地出門了?”

“與傅公子無關,朕是特意來和你談正事。”容璲強調道,“還記得朕囑咐你調查的牡丹玉佩嗎?”

上官雩挑眉:“記得,我翻看了不少宮中的藏寶清單和庫存玉器,僅有的幾個現存的牡丹形製玉佩來路清晰,恐怕不是你要找的東西。”

“你看看這張圖。”容璲從懷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上官雩。

上官雩接過來展開,仔細觀察半晌,才斷定道:“我見過相同的圖樣,這是前朝最後一位太子贈給太子妃的信物,後來前朝直係皇族近乎全數身死殉國,隻送走了幾位尚還年幼的皇子皇孫,其中就有太子的兒子,大奕開國八十年了,他們就算活著,也早就成了平民百姓,掀不起風浪了吧。”

“太子,又是太子。”容璲忍不住嗤笑一聲,“這枚玉佩之後的去向可有記錄?”

上官雩狐疑地打量兩眼容璲:“確實有,晉王之亂後,晉王伏誅,先帝抄沒晉王家產,收繳的一批玉石器具清單中就有此玉佩,最初還收藏在宮中,但晉王伏誅的第二年,也就是永泰元年,宮中遭遇盜賊,失竊了一批寶物,連同這枚玉佩從此不知所蹤。”

容璲不禁感到煩躁,上官雩的調查證實了從舒無言手中取得玉佩的確實是晉王,但晉王之後,如果玉佩又從宮中流落江湖,那要探得下落談何容易。

還是說,有人早就盯上了玉佩,故意裝成盜賊連同其他玉器一起盜走混淆視聽?

“陛下。”上官雩喚了他兩聲,“去睡吧,彆熬壞了身體。”

容璲心中煩悶,想要說些什麼,抱怨幾句傅秋鋒,或者乾脆發個脾氣,但上官雩難得溫柔一回,像沉穩有度的長姐,他不甘於矮人一頭,下意識嚴肅的繃著臉,矜持的維護顏麵道:“朕心裡有數,朝政繁忙,朕暫且小憩片刻,就不浪費時間回碧霄宮了。”

上官雩莞爾,暗中翹了下嘴角,等容璲去睡,她抱著胳膊出門,問門外候著的馮吉:“陛下和傅公子吵架啦?公公可要勸勸他,年紀輕輕就老是熬夜生氣,傷肝又傷腎,可不好啊!”

馮吉深以為然:“陛下是難得心疼人,咱家聽說傅公子受了傷,還在霜刃台奔波勞累,陛下肯定是因為這才生氣的,陛下寧可自己忙,舍不得傅公子忙。”

“說起來,傅公子倒是有意思,一個文官孤軍深入敵營,這份勇氣堪比陛下當年。”上官雩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若是本宮,封賞他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怪罪他。”

“娘娘,所以您是六宮的主子,而那位文官是陛下的公子。”馮吉很懂地壓低了聲音。

兩人一齊發出愉快的笑,隻有容璲不明所以的在笑聲中睡著。

傅秋鋒收拾了自己摔的茶杯,那套杯子做工考究,四隻杯子分彆是“河清海晏”四個字,如今碎了一個,恐怕整套都不能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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