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匣中劍02(2 / 2)

“那陛下豈不是也很慣著我。”傅秋鋒發散地想,“不對,太肉麻了,成何體統,五殿下是什麼樣的人?和陛下比起來如何?”

暗一跟上他跳躍的問話,正襟危坐,搭在腿上的雙手攥緊了指尖:“五殿下是臣的主人,陛下是大奕的皇帝。”

傅秋鋒不太滿意這個答案,他低聲咕噥道:“陛下是個好人,什麼主子皇帝都比不上他……如果你現在能選,你想跟著五殿下還是陛下?”

暗一抬眸看他,放在桌下的手按住了左臂的傷口,刺痛讓他閉了閉眼,輕聲說,“逝者不能再回,臣對不起五殿下,您也是個好主人,臣可以跟著您。”

傅秋鋒扯動嘴角,笑了一下,趴在胳膊上徹底睡著了。

他鮮少有醉酒的經曆,被容璲逼著喝那一壺就頭疼了一宿,小圓子拿來的酒比那次更烈,傅秋鋒半夜醒來吐的天昏地暗,勉強洗了把臉有氣無力的倒回去繼續睡,一直到第二天上午還昏昏沉沉。

他裹著被子有種被床囚禁的錯覺,渾身酸痛難以動彈,昨晚說了什麼也記不大清,小圓子頗為愧疚,給他端茶倒水拿毛巾,快中午時進屋擔憂道:“公子,您要不要先撐著起來?吉公公派人告知……”

“陛下要來了?”傅秋鋒直挺挺地坐起來精神道。

“不,是您的父親,襄國公要來看望您。”小圓子愁苦地看著他,“您彆老想著陛下了,陛下心裡肯定有您,就算鬨了彆扭,奴婢想過兩天陛下就消氣了。”

傅秋鋒砸回床裡,揮手道:“襄國公來就來罷,他自便,我隨意……把暗一叫進來,讓他換公服,彆讓我在襄國公麵前露怯。”

他對這個自帶的爹實在沒什麼好感,暗一聽命進來,一身黑袍繡著威武的獸紋,帶著猙獰雕刻的麵甲和烏紗遮住了大半的麵容,隻剩一雙凜若寒冰的眼睛,挺拔清峻的守在他床邊。

傅秋鋒很滿意這種拒人千裡的危險氣勢,傅傳禮被引路的內侍帶進來,看見暗一時心跳一提,眼神閃了閃,走近了尷尬地拱手:“老臣參見公子。”

“不敢,您是我父親,在蘭心閣何必多禮。”傅秋鋒借著宿醉糟糕的臉色故意裝出病懨懨的模樣,“暗一,賜座,父親大駕光臨,有何見教呢?”

暗一搬個凳子放下,繼續寸步不離的抱劍站在床頭。

傅傳禮慢慢坐下,擦了擦汗:“秋風啊,為父隻是來關心你,彆無他事,你莫非是染了風寒?可要注意身體啊,看過太醫了嗎?”

傅秋鋒打了個哈欠,“我遇到點危險,受了傷,所以陛下特許我休假療養,還派了霜刃台數一數二的高手護衛,父親不用擔心。”

“莫非……”傅傳禮麵色一僵,飛快地瞥了暗一一眼,“不嚴重就好,那就好,秋風,為父剛從政事堂過來,有些話想對你說。”

“父親有話直說,我如今是霜刃台的人,哪有對自己人遮遮掩掩的道理。”傅秋鋒坐起來,暗一麻利的給他豎起枕頭,又站了回去,根本不回避。

傅傳禮歎了口氣:“為父是對不起你娘……”

“唉,父親,上次你就這麼說。”傅秋鋒搖了搖頭,“我怎麼會不懂男人呢?還是說正事吧。”

傅傳禮把話噎了回去,眼底露出一絲惱怒,無可奈何地壓下,扶額道:“陛下有意讓我任丞相一職,自先帝將李相抄家處斬,丞相之位空懸至今,即便重新委任,權力也已大不如前。”

“看來人對權力的渴望隻會隨著年紀與日俱增。”傅秋鋒若有所指地嗤笑一聲,有意激怒他說實話,“感情倒是相反。”

“秋風!”傅傳禮忍不住揚聲嗬斥,“你就不能好好跟為父說話?你能有今日,還不是為父讓你進宮!”

暗一捏著劍的手一緊,拇指壓在了劍鏜上。

“暗一,冷靜。”傅秋鋒裝模作樣地攔他,“這可是我的父親,若非他‘不得不’讓我進宮,我現在還在府裡受人白眼呢,來,替我謝謝國公大人。”

“你!”傅傳禮在這陣嘲諷中怒道,“你還不懂嗎?陛下讓我擔任丞相,不過利用老夫這一時,如今朝野上下動蕩不安,單是昨天押進大理寺的官員就有一十五人,陛下是鐵了心收拾那些……那些結黨營私的貪官汙吏,陳峻德現在忙著四處散財收買人心,陛下顯然是等我帶頭彈劾陳峻德!沒了陳峻德,還要老夫乾什麼?下一個就是老夫!賢妃已經倒台了,你也好好想想吧!”

“讓你做丞相,你就做啊。”傅秋鋒笑眯眯地說。

傅傳禮咬了咬牙,容璲將那封傅景義通敵的親筆信扔給他時,他心都涼了,卻沒想到容璲還要留著他,用他對付陳峻德,讓他多活幾日。

“記得那支箭嗎?”傅傳禮冷靜片刻,顧忌暗一,不敢明說,走到床前握住傅秋鋒的手拍了拍,“你還是小心為上,再怎麼樣,你也是老夫的兒子。”

傅秋鋒感覺自己手中被塞了什麼東西,傅傳禮離開之後,他翻開手心,隻見手中是個細小的圓筒。

暗一隻看了一眼就彆開:“臣先告退。”

“不用。”傅秋鋒攔住他,心知傅傳禮必定是受了兩方威脅,容璲威脅他當丞相,公子瑜威脅他給自己送東西,怪不得過來這麼暴躁,“暗一,你可是霜刃台的暗衛,不要忘了你是向陛下效命。”

暗一低了低頭:“是。”

傅秋鋒擰開圓筒一端,倒了倒,一張極薄的白色絹絲滑了出來,卷成一卷,他拆開係著的線,展開絹絲,上麵畫著黑色的線,他看了半晌,發現這是一張地圖,線條錯落複雜,根據標注路線有高有低,似乎是某種依照天然地形建造的空間。

“難道是公子瑜的任務?”傅秋鋒自語一句,這到底是哪裡的底圖,把地圖給他,又是要做什麼?

“暗一,你去打聽一下陛下在做什麼,如果能見到他,想辦法讓他來蘭心閣。”傅秋鋒吩咐暗一,“說正事也好,說我傷勢發作快死了也成。”

暗一艱難點頭,動身去找容璲,傅秋鋒在蘭心閣等到晚上,容璲沒來,暗一也無功而返,自責地跪下請罪道:“陛下人在大理寺,說是親自審查不見閒雜人等,臣隻好轉告了韋大人。”

傅秋鋒收著那張地圖,憂心忡忡地擺手:“罷了,明天再說吧。”

傅秋鋒暗自發誓明天哪怕強闖宮門也要見到容璲,但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他一大早去了碧霄宮,容璲晚上根本沒回來住,一向馮吉打聽才知道陛下據說去了驍龍衛軍營,他苦思良久,覺得闖軍營也不是那回事兒,於是隻能放棄轉回蘭心閣,又過一日,傅秋鋒已經發了三個誓,結果這次連馮吉也不知道容璲在哪。

傅秋鋒的心越來越沉,不知道是馮吉被容璲囑咐了不要告訴他行蹤,還是馮吉確實不知,他心不在焉地去了霜刃台,韋淵不在,剩下柳河端著水盆快步走過。

“柳兄!”傅秋鋒連忙叫住了柳河,問候了一下被轉移回霜刃台的唐邈,“唐兄醒了嗎?”

“昨天清醒了一會兒,但嗓子受了傷,還說不了話。”柳河苦中作樂笑了兩聲,“可把他給憋壞了。”

傅秋鋒點點頭,把手背在身後,擦去滲出的細汗,儘量平靜地問:“對了,陛下在哪?”

“陛下帶人去了平峽鎮。”柳河答道,“據說是叛軍藏匿之處,我本也要去的,但陛下吩咐我留在霜刃台策應。”

傅秋鋒感覺他抓住了一根稻草,他告訴自己這次不能再錯過,這是唯一的機會,他直接轉身衝向馬廄,喊道:“替我去蘭心閣轉告暗一,我去平峽鎮找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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