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君臣03(2 / 2)

“好,朕欣賞你的果斷,平身吧。”容璲起身滿意地笑道,轉頭對傅秋鋒說,“她從此以後與暗一同樣,就是你的下屬了,朕會給你一個隊長的令牌,職權同於唐邈等人。”

傅秋鋒方才一直在考慮一件事,趁機提起道:“多謝陛下,其實臣之前一直覺得,霜刃台在京城的情報來源反而不夠寬泛,希聲閣自查封之後,現在還沒人接管吧,臣以為不如由霜刃台暗中出資重建,作為設在花街的暗哨。”

容璲托著下巴沉吟一聲:“確實,樓主可以由朕派人擔任,但負責套話收集情報的還是琴女歌姬吧,朕沒訓練過這方麵的人才。”

“有一個人,稍加培養應該能將就一下。”傅秋鋒提議道,“憐玉,她本就是舞女,最重要的是對您很忠誠。”

容璲握拳砸了下掌心,讚同道:“嗯,可以,就按你說的辦。”

傅秋鋒很是愉快,越發感覺容璲和他簡直是君臣關係的最佳榜樣,蘭兒沒做完的工作不剩多少,都是一些地牢深處不急於一時的要犯用刑請示,霜刃台雖然不像大理寺這種部門,對刑罰有所規定,但普通暗衛審訊時也得注意不能失手。

他微微彎腰在小幾上寫批複,容璲直接體貼地給他在背後豎了個靠枕,讓他把小幾挪近了,可以倚著省些力氣。

傅秋鋒寫完一張,抬頭瞟了一眼,然後發覺容璲一直在盯著他看。

“臣的回複不妥?”傅秋鋒問道。

“不是。”容璲盤膝坐在對麵,抱著胳膊打了個哈欠,然後懶散地一歪,倒在了另一個靠枕上,笑吟吟地仰頭望著他,“朕喜歡你的字。”

傅秋鋒一時啞然,捏著毛筆滾了滾:“……那臣寫點什麼送給陛下?”

容璲蜷起腿,支出榻外的腳踝晃了晃:“嗯,讓朕想想。”

傅秋鋒心說你還真讓我寫啊,他沒忍住吐槽:“那當初您讓臣抄的女誡燒了多白瞎啊。”

容璲:“……”

容璲不悅地用膝蓋磕了下小幾,傅秋鋒趕緊把硯台端起來,容璲數落他道:“朕當然不會收藏女誡這種東西,看在你帶病處理公務的份上,朕給你選個字數少的,就寫《詩經》的《子衿》吧。”

“沒事,陛下不用太照顧我,寫寫字而已,我四書五經也能慢慢抄完。”傅秋鋒爽快地說。

容璲:“……”

默默回書案旁裝訂卷宗的蘭兒實在聽不下去了,她乾咳一聲,笑道:“傅公子莫不是背不來《子衿》?何不請陛下對您誦念一遍呢?”

容璲暗說蘭兒乾的漂亮,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興致滿滿地等傅秋鋒開口請他念。

傅秋鋒勝負欲很強地抬筆澄清道:“子衿這麼大眾的篇目我還是會背的!”

容璲砰地一聲擱下茶杯,翻了個身背對傅秋鋒,懊惱地說:“朕困了,補個覺,彆煩朕。”

“呃,沒多少字,您不看嗎?”傅秋鋒的筆尖落在縱我不往的最後一筆上,手忽然緊了緊。

容璲不回他,抬袖遮住了眼睛。

蘭兒搖了搖頭,起身抱著一摞書冊去卷宗閣。

容璲熬了不少夜,本來隻是懶得搭理傅秋鋒,但真睡過去,一覺醒來天色已晚,他扶著有點暈的額頭慢慢坐起來,身上的外衣滑落到了腿上,靴子也被脫掉整齊的擺在榻邊。

容璲抓起那件黑色的外衣,隱約嗅到一股藥味,旁邊榻上還放著傅秋鋒寫好的《子衿》,筆鋒瀟灑自如,他低頭笑了兩下,把衣服搭到臂彎裡,信紙疊好揣進懷中,出門一打聽,傅秋鋒居然在地牢,他的笑容馬上又消失了。

他快步下了地牢台階,不等喊話就看見傅秋鋒站在門口並未深入,暗一和蘭兒正站在走廊的第一間牢房裡談話,傅秋鋒回頭衝容璲比了個噓,主動往回走了幾步,正要接過外衣,容璲就直接給他披在了身上,拉起他的胳膊塞進袖子。

傅秋鋒四肢遲鈍地任由容璲擺弄,心裡全是他居然讓陛下服侍更衣,一時半會兒都沒回過神。

“他們乾什麼呢?”容璲低聲問傅秋鋒。

傅秋鋒悄悄裹了裹外衣,神情複雜,回道:“蘭兒姑娘說想跟暗一學習一下,也好親自來地牢及時記錄口供。”

正在吩咐的暗一語氣是一貫的冷淡,混雜著嚴謹的建議:“你不懂武功,就先把穴位圖背下來,仵作解剖屍體時去旁觀,肌肉骨骼臟腑結構統統都要記住。”

參觀了一通地牢刑室臉色有些發白,但還算鎮定的蘭兒點了點頭:“好。”

“下次有犯人需要拷問,你去動手。”暗一把一卷針包遞給蘭兒,“就先用針吧,不需要太多力氣,可以先從手指開始練,不過拷問的時候不能刺偏了,若是被犯人看出你沒有經驗,他就會心存僥幸。”

“我會認真練。”蘭兒攥著針卷,最初看完那些血糊糊的場麵時幾欲作嘔的衝動現在淡了不少,她不禁自嘲地想說不定自己真適合這行。

暗一略顯懷疑:“蘭兒,說話是很容易的。”

蘭兒微微抬頭看著他,咬了咬牙:“那…那我……”

她心一橫,想說要不先紮自己一下以示決心,就當上交投名狀了,隻不過她彈琴的手指,倒是還有點舍不得。

暗一伸出左手攤到她麵前,平淡地說:“你先試一下,我不會刻意克製自己,等你去拷問的時候,必須要壓住犯人掙紮的力道。”

蘭兒:“……”

“暗一。”蘭兒愕然片刻,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憐愛地拍了拍,深深歎道,“雖然人的癖好是自由的,但我還是想和你聊聊,你還年輕,更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啊。”

遠處聽課的容璲和傅秋鋒對視一眼,容璲率先強調道:“都是五殿下那套,他的暗衛都是互相練的,霜刃台可沒有這種習慣。”

容璲過去推開鐵門,警告暗一道:“彆把你前主人的作風帶到霜刃台,朕可不想看到自己人互相動手見血,要練對著犯人練去,時候不早了,都散值去吃飯。”

傅秋鋒站在地牢入口,輕輕抿嘴忍笑,他最喜歡的就是容璲的人情味,明明做了皇帝,卻仍能奇跡般的像個普通人。

暗一照舊跪下行禮認錯,蘭兒福身聽令,等容璲出去後伸手去扶暗一,溫聲道:“我很敬佩你儘忠職守,無欲無求,但是換個角度想,如果你當自己是供主人驅使的刀劍,那就更該保護好自己,你輕易讓自己受傷受罰,豈不是在損壞主人的利益?連真正的刀劍都需要細心保養,更何況什麼命令都能完成的暗一大人呢?如果不時刻保持好的狀態,真能稱得上是隨時待命,儘心儘力嗎?”

暗一慢慢站起來,稍感意外,他有些觸動,在這個完全沒接觸過的類型,既不會武功,也不是他主子上司的姑娘麵前垂下頭,輕聲道:“也許你說的對,但也不對,我並非無欲無求。”

“要一起去飯堂嗎?”蘭兒笑著問他,“不過如果你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那我們也可以慢點走,你慢慢說,我安靜聽,就當做是我們做為朋友的秘密,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

暗一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還有朋友這個陌生字眼,緩步邁上地牢的台階,沉重道:“我……我藏了一樣東西,它告訴我,我仍忘不了五殿下。”

容璲送傅秋鋒回了蘭心閣,傅秋鋒將他的打算告知憐玉,憐玉震驚惶恐之後,又激動地答應了,連連謝恩。

容璲還有奏折和大臣要見,必須得回碧霄宮,臨走前突發奇想,對傅秋鋒道:“現在你手下有收集情報的憐玉,有精通拷問的暗一,還有繕寫文書的蘭兒,朕不如在霜刃台再加設內台,由你統轄,專門負責這些事宜,如此內外分工,韋淵也不用頂著壓力去拷問了。”

傅秋鋒聽罷眼神一亮,隨即又擔憂道:“那會不會給人以臣糾結朋黨的印象。”

“一共三個人,糾結得起來嗎。”容璲白他一眼,“總之雖是內台,但權限不變,協同辦事,隻不過更有條理而已。”

“那臣就不推脫了。”傅秋鋒出去一下午,也有些累,朝容璲躬身謝道,“微臣定不負陛下重托。”

“朕明天再來接你。”容璲臨走前囑咐道,“吃過飯記得喝藥,早些休息。”

“陛下,您這未免也太慈祥了。”傅秋鋒乾笑著用手背蹭了下鼻尖,送容璲到門口轎輦前,說不出被容璲仔細叮囑的感覺,但總歸是好的,暖洋洋的。

容璲:“……”

“朕這叫溫柔!”容璲憤憤地扭頭,“你不想要也得聽著。”

傅秋鋒的笑意蔓上眼底,目送容璲的轎輦遠離,吃飽飯,散了兩圈步然後喝藥,拿著毛巾小心地避開背上傷口沐浴,最後打開衣櫃去找乾淨的裡衣準備換好睡覺。

他扶著衣櫃的門,然後驀然怔住,想起自己之前好像也在衣櫃前注意到了某個蛛絲馬跡。

他邊回憶邊順著衣櫃疊好的衣裳一件件瞟去,直到有一件疊在中間格子裡的,完全不是他慣穿的黑色的外衫映入眼中。

他把那件衣服拿出來抖開,觸手冰涼順滑,是上好的緞麵料子,上麵織有暗紋,做工考究。

傅秋鋒打量著它,恍然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的布料,這件衣服是當初容璲裝中毒時,讓頤王脫給他的,一件外衫而已他也沒想著還回去,想來是被小圓子洗好收進了衣櫃。

衣料……暗紋,上好的做工。

傅秋鋒猛地抽了口涼氣,當即帶上這件外衫,顧不得還有傷在身,直接運起真氣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霜刃台。

他到了庫房,按照編號找到櫃架盒子,拿出了那片唐邈冒死從公子瑜身上撕下帶回的衣袖,兩者都在手中,比對輕而易舉,這就是相同的布料。

傅秋鋒幾乎難以置信,頤王容琰的衣裳必定是專門定製,不可能有雷同,既然是同樣的布料,那隻能說明這來自同一套衣服。

公子瑜,和容琰脫不了乾係,甚至就是容琰本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對木頭直男打蛇球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