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君臣03(1 / 2)

傅秋鋒完全沒領會到容璲的挫敗, 他還在為即將擁有新武器而身心舒暢,容璲覺得自己一早的情緒起伏太頻繁導致格外勞累,早膳也沒了胃口。

“你好好休息, 朕去上朝了。”容璲整整衣領,心情複雜地出門。

傅秋鋒精神振奮, 吃過早飯之後, 見憐玉還留在正廳裡,就問到:“其餘五個女官呢?”

“吉公公囑咐過了, 隻有奴婢留在蘭心閣就好。”憐玉熟練道, “奴婢做舞女之前,也是大戶人家的下人, 打掃洗衣這些奴婢都能做。”

傅秋鋒聞言總有種屈才的遺憾,在公子瑜麵前表演的舞女都是身段舞技上佳的,憐玉在其中單獨領舞,想必也是佼佼者。

“說起來, 你為何要進宮?”傅秋鋒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拿些賞賜, 尋個良人成親過日子,不比深宮之中更加安全?”

憐玉低了低頭, 小聲說道:“我被韋大人帶去麵見陛下, 陛下是想給我銀兩和安身之處, 是我主動鬥膽希望進宮,我知道自己出身低微,也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 陛下不會看上我的,但我想……陛下連我這樣的舞女都沒有露出一點鄙夷,若是能為陛下效力, 哪怕做個婢女,也比嫁給一個鄙夷舞女的男人要好。”

傅秋鋒聽完,挑起嘴角笑了一下:“陛下向來一視同仁,你留在蘭心閣,那基本上每天都能見到陛下,近水樓台,彆太早放棄。”

憐玉一愣,接著連連擺手恐慌道:“公子!您折煞奴婢了,我完全沒有勾引陛下的意思,我心裡有數!您是陛下的男侍,陛下喜歡的是您,我絕不會不知好歹恩將仇報的!”

“呃,抱歉,是我玩笑開的不當,姑娘彆介意,能冒險放信號聯絡韋淵,足以說明你的品性值得信任。”傅秋鋒連忙安撫,“而且陛下與我隻是君臣關係,男侍這個身份不過是幌子,陛下怎麼可能喜歡男子。”

憐玉臉一紅,沒想到傅秋鋒會道歉,她略顯局促,又好奇地說:“可陛下對您態度完全不一樣啊,您不想要那些宮女,他馬上就吩咐撤走了,而且您都說陛下一視同仁,怎麼不可能喜歡男子嘛。”

傅秋鋒被憐玉這麼一說,沉默下來回味片刻,漸漸也察覺出些許異樣,不知是不是他待在蘭心閣視野太窄,容璲關心彆的臣子他也不知道。

“不對,還是不對。”傅秋鋒謹慎地搖頭,“我覺得以陛下的個性,很可能隻會立一位皇後,喜歡個男人又不能誕下龍子,將來立誰為太子?讓誰繼承大統啊?”

憐玉當然還不算了解容璲,但她豎起手指認真道:“那陛下可太專情了,連話本都不敢這麼寫呢,我去見陛下的時候他正在看奏折,好像是有大臣催他選妃立後,他看起來很生氣,還和韋大人說將來從皇室宗親裡過繼個現成的孩子養,簡單又省事,我聽了嚇一跳,還以為他是在說氣話。”

傅秋鋒有些想擦汗,手抬到一半,突然感覺這好像很符合容璲的風格,不過很快他又是渾身一震,如果專情如容璲,將來過繼個孩子當太子,那他喜歡男人的猜測不就能變成現實了嗎?

“……這個話題還是到此為止吧。”傅秋鋒本能地不妙起來,好像再說下去就要把他牽連其中,他趨利避害地阻止了這個危險的走勢,讓憐玉去給院裡的花草澆水。

另一邊,容璲在早朝結束之後又被急於彙報公務的大臣們堵在政事堂,沒了陳峻德,在龍椅上發號施令的暢爽很快就變成了被奏報淹沒的疲勞。

“陛下,這是打通運河預計需要的款項,臣等連夜統計出來,若無需要改進之處,臣請旨儘快撥款開工,趕在冬季前完成工事。”

“陛下,臣要實名彈劾門下侍郎李廉……”

“收受岩州刺史劉茂學賄賂的官員名單在此……”

容璲本想正午就去找傅秋鋒,結果硬是被拖到了申時,大臣們的彙報告一段落,他才揉著肩膀離開政事堂,按照以前的習慣他基本不坐轎輦,但這次實在累得走不動了。

“陛下,奴婢看您不開心呀。”馮吉捋著拂塵笑眯眯地跟在轎子旁,“不如到蘭心閣小睡一會兒吧。”

“朕分明開心的很。”容璲麵無表情地說,“陳峻德下獄,揚武衛新任大將軍明日就進京覲見,鳴鳳衛也正在清理整頓,這京城的釘子都已拔除,朕還有何不滿?”

“唉,奴婢從小就伺候您,還能看不出來嗎。”馮吉勸他,“您午膳都沒吃多少,等傅公子身體好了,讓他給您準備一桌酒菜如何?您還是很中意傅公子的手藝吧。”

容璲眼角情不自禁地抽了一下,不怎麼願意承認。

但馮吉提起來,卻還是讓他升起了一點念頭,想起那段漂泊無歸的日子,他如今按時上朝議事批改奏折,在大臣們欣慰的眼光中口述再也沒有阻礙的旨意,他不久前還在思考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嗎,但現在他徹底明白,因為傅秋鋒在這裡,所以他想做一個能被傅秋鋒稱頌的好皇帝。

到了蘭心閣時傅秋鋒正倚在床頭看書,容璲讓他上轎去霜刃台,傅秋鋒百無聊賴的空虛眼神一下子就燃起了光。

容璲莫名有點不是滋味,說道:“今天就是帶你選個武器,蘭兒有些處理不了的文書你收個尾,要是累了就趕緊回去,知道嗎?”

“是!臣遵旨。”傅秋鋒正式地保證。

他們到了霜刃台,傅秋鋒剛一加快步伐,就被容璲拽回了身邊,強硬地扣住肩膀。

“陛下,臣走幾步路而已。”傅秋鋒無奈。

容璲眯眼警告他:“才幾步路而已,朕抱你怎麼樣?”

“……陛下饒命。”傅秋鋒瞬間慢下來,他可不想給霜刃台再加點談資。

兩人先是去了趟庫房,讓傅秋鋒自己選了柄匕首,容璲在旁邊看著,總覺得霜刃台配的統一兵器太過普通,暗中盤算著去藏寶庫裡找找有什麼合適的神兵利器送給他。

但傅秋鋒自己還算滿意,彆著匕首一進正殿,就見唐邈穿著單衣跑出來迎接,瞧著瘦了點,但精力充沛,頸上圍著個薄圍巾,對容璲和傅秋鋒彎腰行禮,然後飛快地掏出張紙,展在身前。

容璲一看,上書“微臣參見陛下,傅公子”。

唐邈把紙收回去,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寫著“恭喜傅公子轉危為安身體大好祝陛下公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他再把紙翻到背麵,“傷到喉嚨林前輩不讓我多說話”。

傅秋鋒一把搶過信紙拍到他身上,微笑道:“還要小心傷到手。”

唐邈不能及時回複,憋得夠嗆,容璲瞪了他一眼,扶傅秋鋒上樓去錄事的書房。

“地牢裡用不著臣嗎?”傅秋鋒被容璲攙著胳膊,有些不適應,但霜刃台來都來了,不去地牢好像少點什麼。

“陰冷潮濕,對傷口不好。”容璲不準,“地牢裡有暗一。”

傅秋鋒放心了不少,然後又道:“那韋統領需要幫忙嗎?”

“他去追緝一個逃跑的武將,你彆肖想了。”容璲的態度紋絲不動。

傅秋鋒隻好暫時收斂心思,到了書房門口,房門開了條縫,他一眼就看見蘭兒坐在書案對麵,正皺眉寫寫畫畫,頭發也全部挽成利落的發髻,穿著一身普通暗衛的黑色公服,溫柔的五官都襯得英氣起來。

傅秋鋒回過頭,望著容璲提問道:“臣能換繡豹子的公服嗎?”

容璲心說你是多執著啊:“不能,上次給你訂做的一箱你還沒穿幾件吧。”

“可以改改給蘭兒姑娘穿啊!”傅秋鋒認真道,“她叫蘭兒,公服秀蘭花,多合適!”

容璲:“……”

容璲突然想讓蘭兒改個名,梅兒竹兒都無所謂,他深吸口氣,冷颼颼地咬牙回絕:“你想都彆想!你隻能住朕的蘭心閣,穿朕給你挑選的公服,朕就是喜歡蘭花,你沒有挑揀的資格。”

傅秋鋒怔了怔,感歎道:“沒想到陛下是如此愛蘭之人,臣臥房裡那盆蘭花長得不錯,您要不要搬回碧霄宮?”

容璲一隻手搭上傅秋鋒的後頸,慢慢捏住,微微摩挲了一下,翹起嘴角:“不,朕想把你這盆蘭花搬回碧霄宮。”

傅秋鋒:“……”

傅秋鋒陷入僵硬,不敢挪動脖子,容璲的目光裡看不出戲弄,反而過於淩厲逼人,他的心跳不知不覺開始加速,恍然間想起容璲一點點強行壓製著顫抖的手,剜出他背上的箭尖時,他朦朧的視野中那雙難以自控的、噴薄著洶湧情感的眼眸。

氣氛一時焦灼起來,傅秋鋒拚命想輕鬆應對的法子,容璲也不放開,就那麼一直盯著他,不知過了多久,書房才被緩緩打開。

蘭兒對兩人福身笑道:“陛下,公子,若是站的累了,房裡有我抽空做的茶點。”

“哦,是,陛下,您吃過午飯了嗎?”傅秋鋒連忙退後一步,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容璲轉開臉,悄悄鬆了口氣,走進書房:“哼,難道朕會餓著嗎?”

“公子,既然您來了,那我這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重擔終於可以卸下了。”蘭兒請兩人到榻上歇著,把糕點端上小幾。

容璲看了對麵的傅秋鋒一眼,又轉向蘭兒,接過她剛寫完的幾張報告。

“朕可沒說放你走。”容璲翻了兩頁,然後指了指其中一段,“格式規整,筆跡端莊,學的很快,不過此處麻煩的用典可以省了,什麼蘭亭修禊,直接寫明假借郊遊論學實則私會謀逆就是,霜刃台裡有不少隻會武功的鄉野粗人,單字認識,組合起來就不懂。”

傅秋鋒聽得好奇,把報告拿過來一看,雖說是彙報一個文官招供經過和事件原委,但辭藻著實比他華麗對仗,他看完都不得不佩服蘭兒的才學,不過容璲顯然是隻論實用,生怕暗衛調閱時看不明白。

“是我考慮不周了。”蘭兒赧然輕笑,“韋統領教我時,我還擔心自己學識淺陋,難入其眼,陛下莫非還有適合我的職位安排?”

“現在這個不適合嗎?”容璲敲敲桌麵,理所當然道,“你若是男子,應該去考科舉,不過不是也沒關係,朕隻要有本事的人,傅公子有比錄事更合適的位置,所以朕打算讓你接任。”

蘭兒這次是真的愣住,她話上謙虛,但也不是沒有過鬱鬱寡歡的時候,容璲真的讓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做官,這是讓她始料未及的胸襟和魄力。

“這……”蘭兒猶豫不決地蹙眉。

“你有這個膽量嗎?”容璲風輕雲淡地問。

蘭兒看了眼傅秋鋒,傅秋鋒端著茶杯若有所思,她想起自己勸傅秋鋒不要隨波逐流逆來順受,如今機會就在她眼前,那她也該破釜沉舟搏一回。

“陛下知遇之恩,微臣願披肝瀝膽刀山火海以報!”蘭兒當即跪下叩頭,沉聲說道,“微臣參見陛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