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欲擒故縱02(1 / 2)

容璲差點一腳絆倒在門檻上, 詫異地扭頭望向傅秋鋒,但他在傅秋鋒眼裡捕捉到一閃而過就隱藏起來的痛惜時,總感覺自己不是左臉受傷而是中道崩殂。

馮吉聞訊匆匆趕來, 一見容璲,驚得哎呀一聲:“陛下!這……奴婢這就去傳太醫!”

“你來的正好, 周福入宮求見, 難道未曾搜身嗎?”容璲擰著眉毛問責,稍微偏了偏臉頰, 結果傅秋鋒又瞥了一眼。

馮吉麵露慚愧:“都是奴婢疏忽, 守衛是按照慣例在城門處搜身了,但因是王府多年的管家, 就沒有要求去衣詳察。”

“人人都疏忽,朕的命還敢交到你們手裡嗎?按崇威衛的規矩罰,讓他們以後都長點記性!”容璲沉聲道,“朕去竹韻閣, 你帶一個太醫去陵陽王府, 看看太妃到底有沒有病。”

“是, 奴婢遵旨。”馮吉不敢耽擱,躬身領命就一路小跑離開。

“那名刺客顯然早有死誌, 身藏暗器沒能搜出, 也正說明他訓練有素。”傅秋鋒尚不清楚事情原委, 看了看容璲,壓低聲音,“他是陵陽王的人?”

“朕倒希望他是, 好讓朕出這口氣。”容璲被臉上像烙鐵劃開皮肉一般的灼痛擾的心煩意亂,他倒不是真的多在意外貌,但傅秋鋒這麼盯他, 反讓他越發在意,乾脆用力扯了傅秋鋒一把,涼絲絲道,“你到右邊去,愛卿的眼睛可不能受傷。”

“臣沒有這個意思。”傅秋鋒自己在心裡不受控製地想起了紅顏薄命這個詞,欲蓋彌彰地閃開視線蒼白辯解,給容璲掀開車簾,“您小心點,先上轎吧。”

容璲憤懣地扶著車廂鑽進去,撐著額頭,儘量將左臉扭到車廂那邊,閉上眼睛儘量冷靜壓下火氣。

傅秋鋒在攙扶戰友撤離清理現場的崇威衛中繞了兩圈,找到了那件外衣,往衣服上彆了一把散落一地的毒針,跟上了轎子,坐到容璲身邊,容璲張開一隻眼睛,掃了一眼,沒頭沒尾地問道:“誰。”

傅秋鋒很快就反應過來,小聲說:“恕臣鬥膽,頤王。”

容璲沉默片刻,後麵一輛轎子裡坐著容翊,他回了下頭,正色道:“人多眼雜,到竹韻閣再說。”

傅秋鋒點頭,雙手搭在腿上,姿勢略顯僵硬。

“沒事?”容璲又抬起胳膊,碰了碰傅秋鋒的肩膀。

“休息一會兒就好。”傅秋鋒笑了一下,“臣會重新上藥包紮的。”

傅秋鋒的答應很真誠,容璲坐在軟轎裡,越是放鬆下來,傷口的存在感就越是讓人不得安生,血跡順著下頜淌落,臉頰帶著癢意,容璲隨手用袖口擦了擦,嘶了一聲。

“陛下,還是先彆碰傷口為妙。”傅秋鋒轉過身提醒,抽出手帕,傾身探頭到容璲麵前,認真道,“恕臣失禮。”

容璲眨眨眼睛,在轎廂昏黃的燈籠下瞥到自己袖口一片渾濁的黑,之前蹭到毒血的掌心也有些燒灼的疼,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半張臉在搖晃的燈火中一定狼狽可怖,但下一刻傅秋鋒已經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去擦拭他臉頰的血痕。

“……彆沾到手上。”容璲輕聲囑咐,他漫無目的地想,他見過很多次傅秋鋒謹慎的目光,如他的名字一樣鋒利,深藏冷光,但這次絕不是他自己多想,傅秋鋒看著他的側臉,在那層謹慎背後,是珍視的溫柔和耐心。

“嗯,臣會注意。”傅秋鋒答應,把臟汙的手帕用指尖折好放到一旁。

“還看什麼?”容璲對上他的眼神,下意識地轉開臉。

傅秋鋒跟著容璲轉臉的方向擠到了他左側身邊坐下,歎了口氣,雖然不忍,但還是由衷道:“雖然很可惜,但您依然是最威武的陛下,臣也依然會一直看著您的。”

容璲嘴角一抽:“朕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威武,你拍的一手好馬屁。”

傅秋鋒想了想,誠懇道:“您在臣心目中的身影高大威武就是了。”

容璲:“……”

容璲哼道:“是身影不是陰影啊。”

“陰影從何說起啊。”傅秋鋒無辜不解地歪頭。

容璲單手扣住傅秋鋒的肩膀,湊近了些,瞪著傅秋鋒:“等你做噩夢就知道了。”

傅秋鋒輕輕靠在車廂上,暗說看來容璲真的很在意容貌了,他飛快地琢磨安慰的說辭,反手搭住容璲的胳膊,莊重地發誓:“臣不是說過喜歡您的臉嗎?所以無論它變成何種模樣,隻要是您,臣都喜歡。”

容璲:“……”

容璲鬆開了傅秋鋒,雖然明知傅秋鋒這話多少有些華而不實,但他胸腔中在這一刻也猝不及防地被填滿了鈍重的,同時又纖細溫暖的情愫。

他悄悄翹起嘴角,傅秋鋒總是這樣不分輕重地靠近他,再自說自話地拒絕他,在他權衡一個皇帝的克製無情和放縱私欲時,反複不斷的敲打他的理智。

在宮牆夾出的窄道轉彎時,容璲藏起了嘴角無奈而孤注一擲的弧度,順著軟轎的顛簸的方向晃了晃,順勢靠在了傅秋鋒身上。

傅秋鋒稍感緊張,連忙道:“陛下?您哪裡不適?”

“累了。”容璲理直氣壯地說,歪著身子枕到傅秋鋒腿上,“彆碰著朕的傷,腿分開點。”

傅秋鋒微妙地沉默片刻,按吩咐動腿。

“太硬了,不舒服。”容璲捶了下傅秋鋒的腿,不滿地說。

傅秋鋒:“……”

傅秋鋒敏銳地皺起眉,試探道:“陛下,您的言辭是否有些不妥。”

容璲哼笑兩聲:“愛卿,朕都這副模樣了,你還在腦子裡想那些輕薄的東西,你才不對勁。”

傅秋鋒:“……”

容璲很快又憂鬱地改了口風,拿腔作調:“唉,開個玩笑罷了,朕心裡有數,愛卿如斯英俊神武,若是耽誤了你,朕的良心也過不去啊,”

傅秋鋒微妙地不知該如何是好,隻能仰頭望天閉口不言。

這輛轎輦到達竹韻閣時,傅秋鋒明顯感到容璲的體溫升高了不少,他臉上的傷口從一開始不起眼的劃痕,變成占據顴骨以下大半的黑紫焦痕,萬幸容璲在毒物抗性上確實不錯,傷勢至少已經停止了繼續惡化。

“林前輩!”傅秋鋒扶著容璲下了車廂,讓轎夫們先離開,敲門喊了兩聲。

不多時睡眼朦朧的小鹿跑出來開門,一抬眼,頓時清醒過來:“您兩位快請進!師父,彆睡了!”

林錚被咋咋呼呼的吵起來,不等出去就被傅秋鋒火急火燎地堵在了臥房門口,怨言在看見容璲的臉那一刻直接噎了回去,穿衣服的手都停住了,半晌才歎道:“完了,你的後宮徹底變成擺設了。”

容璲:“……”

容璲現在一說話就抻的臉疼,恨恨地忍氣吞聲瞪林錚。

“把人放這,又怎麼回事啊,最近三天兩頭給老夫找活乾,生怕老夫活得太久。”林錚掃開木榻上的雜物,“小鹿,先去把解毒那套家夥拿來。”

“陛下遇刺,被毒針擦傷。”傅秋鋒小心地從搭在手臂上的外套裡抽出針來,“就是此物。”

林錚接過銀針,放到鼻尖嗅了嗅,稍稍一怔,又輕輕舔了下捏過針的食指,神情逐漸凝重。

“前輩,陛下多久能痊愈?”傅秋鋒見他的神色,提心吊膽地問。

“嗯……”林錚沉吟一聲,曲起指節回身蹭了點容璲臉上的血,撚了撚,然後仔細地切脈,少頃以後回屋找了個藥瓶,把毒針浸沒其中之後,倒在白瓷茶杯中的透明藥水在燭火下逐漸變得五彩斑斕,像覆了一層油膜般絢麗變幻,林錚用犬齒咬了下唇角,然後仰頭端起茶杯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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