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遠行05(1 / 2)

房門打開又關閉的響動驚醒了傅秋鋒, 他緩緩用手背碰了碰嘴角,唇上仿佛還殘留著細微的涼意,容璲的唇舌觸感清晰分明, 放開他時正因沾染他的體溫而逐漸灼熱起來, 如同他已經撼動了容璲心頭堅不可摧的冷硬壁壘,徹底見到他從不示人的一麵。

傅秋鋒向後倒在了床上, 在寂靜的房間裡平息自己的心跳,他知道容璲的壓抑、猶豫、權衡與舍身犯險,在無數個極短暫也極漫長的掙紮過後的坦率,說出喜歡二字時沉重與輕鬆,這些所有的矛盾都因他而起,他不願放棄, 容璲又何嘗不是,他們都不願放棄彼此。

身上缺了令牌的重量,傅秋鋒總有種丟了東西的不適, 他望著陰影的中的床頂, 從漫無目的胡思亂想,到一點點湧現一個大膽的目標, 夜深人靜時他終於爬起來,拿出紙筆,掃開桌上的殘羹剩飯, 開始寫給容璲的請罪書。

他第一次把信紙疊的這麼認真,在信封上用心的寫了“陛下親啟”四個字,雙手捧起信封對著北方深深作揖,然後將信留在了桌上。

深夜的霜刃台地牢裡也靜的瘮人,若有若無的水聲傳出空蕩的回音,上官寧躺在牢房裡睡得很沉, 迷糊中感覺有人拍了他兩下,皺眉不耐煩地睜眼,然後見鬼似的躥起來一下子躲到牆角。

傅秋鋒一身簡便的夜行衣,把另一套扔到他的木床上,微笑著道:“換上,跟我走。”

上官寧摸不清情況,連連搖頭一口回絕:“我才不越獄!我遵紀守法,你休想找借口濫用私刑!”

傅秋鋒翻了個白眼:“隨本官出差公乾,算什麼越獄?你再推三阻四,小心我治你張狂抗命的罪。”

“你要帶我去哪?”上官寧仍然警惕。

“你的老家。”傅秋鋒抽出匕首用袖口擦了擦,“醴國京城。”

上官寧驚疑不定,小心地抱起夜行衣:“你們自己不會找向導嗎?堂堂霜刃台到他國的秘密行動,竟然放心讓一個階下囚帶路。”

“霜刃台的作風豈是你能揣度。”傅秋鋒催他趕緊換,“隻要你老實帶路,到了王城我就放你自由,如果你不識時務自取滅亡,霜刃台從來不缺屍骨。”

“當真?”上官寧半信半疑地套上衣服。

“當然。”傅秋鋒保證,“霜刃台也從來不白養閒人。”

……

一夜過去,第二天清早輪值檢查地牢的暗衛駭然看著四敞大開的牢門,上官寧不見蹤影,他匆忙想去稟告傅秋鋒,內台隻有暗一和蘭兒,他又去了傅秋鋒暫住的房間,看見一地狼藉和一封留書。

容璲接到消息時剛剛下朝,他有點心不在焉,勉強撐到中午,本來無精打采,但聽說傅秋鋒不在霜刃台,頓時緊張的朝服都來不及換就直奔傅秋鋒的房裡。

桌子地板都已經打掃乾淨,隻剩那封留書還擺在原位,他懊惱地撕開信封,然後在傅秋鋒滿篇鄭重而決絕的話語中愕然怔愣。

“罪臣傅秋鋒,參見陛下。”

“陛下一言,臣喜不自勝,亦甚為惶恐,喜自是得陛下垂憐,惶則慚愧臣德不配位,令陛下煩擾不安,請恕臣愚鈍,再容臣為昨日莽撞冒犯請罪,但臣無悔,唯有叩請陛下原諒。”

“今臣自作主張不告而彆,絕無逃避之意,更無危及大奕之舉,望陛下見此信時稍作冷靜。”

“臣反思良久,忠義與私情仍不得兩全,陛下訓斥之語言猶在耳,臣深以為然,唯有出此下策,以證臣之決意,若臣尋到解藥全身而退,請賜臣伴君左右之殊榮,若臣遭遇不測,也請陛下以蒼生為重,不可輕易遷怒,保重龍體,再想他法找尋解藥,但有一點私心,望陛下將內台令牌長留身邊,除此以外彆無他求。”

“罪臣傅秋鋒,頓首再拜。”

容璲攥著這張信紙離開霜刃台時,腦中仍回蕩著傅秋鋒的清朗嚴肅的嗓音,仿佛親眼看見了傅秋鋒在書燈下提筆措辭時的模樣,他慢慢勾勒出記憶的細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天垣門前。

朝臣們沒有比他更了解醴國的,他深知沒有內應毫無了解就潛入王城九死一生,他幾乎想要直接策馬去追回傅秋鋒,告訴他自己的半張臉遠沒有他的安全重要,但他也同樣深知傅秋鋒的本領,如果傅秋鋒不想被人追蹤,就一定不會留下痕跡。

那塊內台統領的令牌現在成了千斤重負,壓的人喘不過氣,不為人知的悔意和埋怨絲縷鑽出,容璲愣了一會兒,豔陽灑落在平坦開闊的大道上,石板蒼白炫目,放眼望去筆直的儘頭空無一人,隻有風的聲音,他抽動了一下嘴角,笑得怪異,驟然間在此時此刻感到無與倫比的失落和孤獨,仿佛被這空曠廣博的天地拋棄,越發渺小而無所適從。

另一邊,竹韻閣內,林錚的毒終於化消的差不多了,清醒了時間多了不少,躺在床上懶洋洋地端著古書眯眼研究。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林錚略一挑眉,放下書揉揉手腕:“終於有時間來看老夫?”

上官雩拎著食盒進來,穿著一身騎裝風塵仆仆,麵上的擔憂在看到林錚時散去了些,笑道:“我才回宮,聽說了消息,就直奔竹韻閣來了。”

“小傷,不礙事。”林錚安慰道,“想殺老夫還早一百年呢。”

上官雩也不拆穿他的強要麵子,盛了粥和小菜,把桌子挪到林錚床前,等他吃完午飯,又給他找來想要的書。

林錚有點奇怪:“無事不登三寶殿,丫頭這麼殷勤,你不會也中毒了排隊等老夫救吧。”

“看您的臉色,我哪敢再給您找事做。”上官雩調侃道,“我要回去了。”

林錚一愣:“那就回唄,有小鹿照顧……你是說回醴國?”

“嗯,時機已經成熟。”上官雩點頭。

林錚扶著床沿撐了撐身子,然後表情一僵,吐氣道:“看來老夫是送不了你了。”

上官雩彎腰把被角放回床上,輕聲勸他:“您好好養傷,等身體好起來,再來醴國看我。”

“哈哈哈。”林錚趣味地笑起來,“你也在宮裡給我留個地方,我去當幾天麵首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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