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晴娘就馬上出了屋,還回手關上了門。
王承柔望著那扇貼著囍字的大門想了想,看來這是李肅的意思。她露出一抹譏笑,恐怕李肅認為這就是對她最近態度軟化的回報吧,沒有李肅的旨意,打死晴娘她也不敢這樣擅做主張。
趙陸站了起來,向她行了一禮:“娘娘,您來了。”
王承柔:“你,看上去很好。”
趙陸微微一笑:“是嗎,少年時,我也幻想過穿上喜服身騎大馬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可惜現在看不到了。不過娘娘說好,那就是真的很好了。”
王承柔不知該說什麼,趙陸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一樣:“說起來,娘娘與我在這一點上真有些像,都有點可憐呢。”
“什麼?”
“我們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裡,都不曾如願,都不曾十全十美,甚至可以說是狼狽。”
王承柔想了起來,她與張憲空大婚之日確實與今日有些相像。賓朋滿座卻如坐針氈,披紅掛彩卻心懷驚恐,而始作俑者皆為李肅,還有相同的是她與趙陸都參加了彼此的婚儀。
王承柔:“是啊,是挺像的,真真可憐。”
趙陸臉色一正:“娘娘,現在不是自憐的時候,您今日……一定要儘興啊。”
王承柔眼神一凜:“我會的。趙公子,日後請多保重。”
趙陸什麼都沒說,隻是深深地給王承柔行了一禮。
王承柔開門走出來時,第一個見到的人是晴娘,然後就是乖乖等在原地的張安眠。她越過晴娘,拉住張安眠的手:“隨阿娘來。”
觀整個婚儀,都透著一股荒誕,最荒誕的是,趙陸出事後,趙家人與他斷得一乾二淨,此時被皇上新的旨意震著,趙家人好似從來沒有與趙陸分隔開過,還能笑著祝賀他,雖然那笑又假又尷尬,趙陸的眼盲在此時倒成了慶幸,可以不用看眾人的嘴臉。
在這場婚儀上,王承柔見到了想見之人,她放心大膽地去接觸。因為她接連地試探李肅,李肅不可能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可他還是讓她來了,讓她帶著眠眠同來。
他知道了,他默許了,王承柔大方行事的勇氣是李肅給的,此事可成。
王承柔拉著眠眠介紹眼前之人時,張安眠往後縮了一步,王承柔道:“不怕,這是娘親的朋友,以後眠眠若是在外麵遇到了他,可以放心隨著他去。”
張安眠袖子裡的小手攥地緊緊的,她壓下所有情緒,在她娘親期盼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兒臣知道了。”
回去的路上,王承柔感到由趙陸這場婚儀帶來的鬱悶,被順利行事衝淡了不少。不過她的小姑娘一路上很沉默,好像出來時她也是這樣,完全沒有上次去外祖母家時的興奮。
是今日見到的陌生人太多,讓她有些不適應嗎?按說不會啊,眠眠也就是這幾年被關在了宮中,以前隨她住在容靜居時,她可是從來沒圈著她,任她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亦或是,女兒長大了,有了小女兒的心事。王承柔想起自己的成長經曆,覺得這個解釋最說得通。
當年招貓逗狗,泥裡打滾,與男孩子打起架來會扒對方褲子,惹得對方大哭跑開的自己,也是在某一年的某一日忽然就長大了,不再如此行事,甚至有段時間裡都不認這是她做下的事。
王承柔想起自己孩童、少女時光,忍不住彎了嘴角,隻是再想下去,就是她遇見李肅之初,快樂一下子戛然而止,彎起的嘴角垂了下去。她那一世啊,好運氣全部用在了承歡父母膝下的時光裡。
管青山現在彙報的都是華昭宮張安眠的動向,李肅最在意的還是張安眠對王承柔說了什麼,而管青山給的答案依然是:“沒有,殿下不曾對娘娘說什麼。
李肅揮了揮手,望著窗外想,張安眠會怎麼做呢?最好不是他想的那樣,她若敢來找他,他不介意再殺她一次。
所有算計王承柔的人,背叛她的人,辜負她真心的人都不配得到她的誠心相待。他們憑什麼?!憑什麼可以在這樣對她之後卻不用付出代價,而隻有他,不過是錯了一次就永不得翻身。
他不服,不甘,照著他的意思這些人都是隱患,都不配在這世上活著,殺之而後快。
可,張安眠身份特殊,她是王承柔的命,李肅知道,哪怕有一日那崽子就算與王承柔刀劍相向,王承柔也不會傷她半分。這才是此事最不好辦的地方。
所以啊,張安眠,你最好不要來找朕,朕怕控製不住殺心!
李肅手中毛筆滴落下的墨珠染花了他的畫,他畫的是王承柔院中的一棵樹,樹下石桌上擺有一壺香茶,一柄蒲扇,像是在等著稍稍離去的主人歸來享用。
此刻,這畫算是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