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酒店的許多旅客聚集在二樓和三樓的落地窗與觀景露台,要不是再往高層去的房間以及餐廳等地方都有落地窗觀景,分散了人群,可能真的要為酒店的安全問題捏一把汗了。
他們的酒店位於上遊區域的峭壁上,鬼怒川沿岸的峭壁還有許多酒店,室內暖黃的燈光紛紛亮起,如果有上世紀來此處旅遊過的人站在此處往下遊看去,這繁華明亮的光帶映入眼中,他們可能會懷疑此刻是不是穿越時光回到了過去。回到那個紙醉金迷,如夢幻一般的虛假繁榮時代。人們唱歌、歡呼、為經濟騰飛的表象而歡欣雀躍,為眼前的浮華煙雲而眉開眼笑。
鬼怒川沿岸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鬨過了,旅遊業的幾名負責人感慨萬千,無一不在稱讚他們為這場豪賭下注時的英明決斷。
真的英明嗎?
佐藤監督留守在酒店房間中,“窗”和其他支援的輔助監督也分散在其他酒店的人群之中。咒靈今晚或許不會展露凶相,但也決不能心存僥幸,一旦異變發生他們就必須立即布下“帳”,然後頂著壓力儘可能的撤離人群。幾乎每一個工作人員都對協會妥協於官方的安排心存怨言,“窗”隻負責觀測和後勤不會出現在現場,輔助監督們雖然會陪著咒術師抵達任務現場,但也不會走進“帳”中去參與戰鬥,而這次的任務卻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要布下多大的“帳”。
如果說咒術界的工作人員是對自身安全而產生怨言,那官方的警務人員則是在欣喜中執行任務,他們大多是日光市的警察與安保人員,看到蕭條凋敝的鬼怒川沿岸恢複了活力都很開心。隻是為了安全,橫跨河川的大橋都被封鎖,禁止任何人上橋,即使這樣還有許多人帶上野餐布,在橋頭兩側空曠的地方就地坐下,看得警察們一陣頭疼。
隻有他們的上級們,愁得這幾天嘴裡煙沒停過,和對情況一知半解的警員不同,他們是知道全情的。警員們隻知曉這次任務是要負責維持鬼怒川沿岸在祭典期間的安保問題,並在緊急情況出現時疏散群眾,而上級們是清楚這是一次豪賭,贏了鬼怒川的經濟有救,這期官方財報精彩,今後還能出現新的特色活動來盤活鬼怒川這一團糟的經濟,解決峭壁上那一排排難處理的曆史遺留問題;輸了不止這期財報“精彩”,以後期期都會“精彩”,並且還會上法治新聞進而載入史冊。
上級們也沒辦法,隻能在心裡祈禱能贏,不,應該說必須贏。他們是見過“夜間鬼神祭典”的,那樣的盛況隻要是見過的人都無法忘懷,是他們畢生見過最繁華迷離的盛景。但正因如此,他們才更懼怕,因為這樣的盛景無法在任何科技設備中留下影像。這是超自然的現象,如果不是因為這份異常引起了各大社交媒體與平台上的熱烈議論,鬼怒川的酒店也不至於這麼難定,甚至還有沒訂到房間隻好買帳篷住在鬼怒川公園裡的旅客。
#無法存在於任何錄像設備中的奇景#
#一生僅可見一次的宏偉祭典#
#鬼怒川盛大的鬼神巡遊#
諸如此類的話題在社交平台上愈演愈烈,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出現時都被人懷疑過是炒作信息。因為沒有圖片,不管是官方的賬號還是網友個人賬號,大家都沒有這場祭典的照片,隻有一條條或文筆精彩,或激動得不見邏輯的文字來告訴其他人。鬼怒川,好看,超好看,速去旅遊。
好奇心催動著人們前往鬼怒川,看一看那被稱為一生僅可見一次的宏偉祭典,見一見所謂的鬼神巡遊是什麼模樣。
將千夏他們自然也有幾分好奇,隻是這次的事件和咒靈有關,見多了千奇百怪咒靈的他們對這場奇景的期待值比普通人低很多,左右不過是群魔亂舞,就好奇一下能舞成什麼鬼樣子而已。
夜晚九點
三十分,峽穀兩岸間的人聲熱鬨起來。十點,這是傳言中鬼神出門巡遊的時間。眾人站在各種能看到河川的位置翹首以盼著,將千夏他們則是登上了遠離人群的廢棄酒店的天台上,這裡不會太吵鬨,燈光照射不到這裡,因此也不會引人注意。
十點整,“鬼神祭典”如約而至。
最先出現在河川上的是一小隊符合傳說形象的河童,他們手中拿著提燈高高舉起。
“靜——!”河童的聲音沙啞,但音量卻很高,沿岸觀景的人們愣了一下旋即爆發出更加嘈雜的討論聲,河童站在河川上,距離他們還很遠,按理說他們是不可能聽到的,河童那樣瘦弱的身體怎麼可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他們紛紛尋找著自己身邊是否有音響設備的存在。
“靜——!!!”這一聲比之前更大,讓人有種耳膜差點被刺穿的錯覺,耳鳴充斥著他們的聽覺,讓他們再也不敢大聲喧嘩。而人群中沒有說過話的人也怨恨地瞪了一眼身邊的人,要不是他們這麼吵,河童也不會再喊一聲。
將千夏麵無表情的撤掉了護盾隔絕聲音的效果,早在河童第一次出聲後人們還不平靜時他當機立斷就放下了護盾將己方包裹了進去,而沒被納入保護範圍的是夏油傑放出用於警戒的咒靈,它在河童發出第二聲的時候就被巨大的音量喊傻了一瞬,可能它這一生都沒經曆過這麼大的音量。也正是因為它從傻愣中恢複正常,將千夏才確定河童沒再繼續聲波攻擊。
人群恢複安靜後,河童們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們分列至河川兩側,激流的河水淌過他們的腳下,在他們分列站好後一齊舉起了手中的提燈。
“迎——!”
從他們的手裡的提燈中飛出了無數金色的光點,以點成線,以線織麵,似一陣金色的朦朧霧氣又如一層層映著金光的紗幕。過了片刻,金色的光點升上天空,它們恰到好處地停在峭壁下,籠罩著河麵,讓人們的視線始終隔著一片金色的薄幕,就像是在河麵上升起了一片天幕,將人們隔絕在奇異的世界之外。
緊接著一個以織金錦做邊的舞台自河童隊列的末端出現,沿著河道緩緩駛來,舞台為一個長方形,正中以金色的鏤刻半圓屏風分開,舞台下和屏風兩側皆有長著獸耳獸尾的藝伎和樂師為慶典獻上表演歌舞,她們跳著輕盈歡快的舞步,將原本端莊優雅的藝伎舞蹈跳成了歡樂的慶典之舞,重新調整變奏的古典音樂也變得如同民俗小調一般輕快。舞者們扭動著腰肢,來回變換著隊伍照顧兩岸不同的觀眾們,她們的臉上都帶著明媚的笑容,口中唱的歌謠傳遞著對自然的喜愛,她們歌唱著天空永遠湛藍、大地永遠豐饒、水流帶來財富、帶來生命,希望孩子露出笑顏,希望生活安寧、幸福,希望鬼怒川之龍騰飛不墜。
人們不禁慢半拍地跟著變了的調子,手上還輕輕打著拍子,沒跟對也沒關係,掉幾個拍子而已,撿起來就是了。有人小聲稱讚著他們的表演,這次河童沒有再出聲製止,但人們也不敢得寸進尺,隻是稍微輕鬆了些,能和家人朋友討論了。實際上是因為他們的聲音此時並沒有蓋過表演,所以河童們沒有警告他們。
慶典如果除了表演的樂聲外一片寂靜,那就達不成他們的目的了。
載著藝伎樂師們的舞台緩緩駛去,緊跟著後麵的是一座座鑲著金箔的大型駕籠,籠身上有繁花海浪的紋樣,看上去精致豪華,狸貓們提著燈籠在駕籠隊伍中穿梭,身形看似纖細鐮鼬們則是一前一後扛起了大型駕籠。駕籠的側門打開讓眾人得以看見乘坐於其中的人,那竟然是赤鬼,隻是與尋常肌肉虯髯的形象不一樣,駕籠中的赤鬼雖然肌肉健碩,但形貌並不可怖反而還透著些剛正的帥氣,如果不是赤紅的膚色和頭上的鬼角,說不定還沒人能看出他們是赤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