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招搖過市以後,三人才回到小院裡。
安妻打發安老四去打了熱水,叫紅袖好好收拾一下,坐了這麼多天馬車,紅袖便是身子再好,此時也不好了,她先擦了把臉,才靠在椅子上,對安妻說道:“這院子不錯。”
安妻笑道:“花了三百兩。”
紅袖嚇了一跳。
安妻又說:“哪裡那麼好買房,打點關係,看房下定,前頭的是加在一起就有百兩了,周圍的鄰居總要打招呼,送些禮過去,若不是把得住,三百兩還打不住。”
安妻又問紅袖:“高郵和平江如何了?我與夫君雖不在平江,心裡一直念著南菩薩。”
紅袖拉住安妻的手:“大人也總是念著你們的。”
安妻歎氣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恐怕以後都要麻煩妹妹你。”
紅袖:“這有什麼。”
她是自己請纓過來的,南菩薩也承諾了她,若是成了事,日後她也能像周知事一樣當官。
雖然身為女子,卻也想搏一搏,若是搏贏了呢?
似她這樣的人,早不對男人抱有什麼幻想,她見識的男人多了,知道男人都是貓,天下就沒有不偷腥的貓,與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以前是沒機會,如今有了,自然要牢牢的抓住。
等日後當官的女子多了,她們互為臂膀,同仇敵愾,也不怕沒有她們的一席之地。
夜裡紅袖跟安妻住一個屋,女人之間總有許多話能說,安妻也是擔心紅袖初到安豐,水土不服,便親自做陪。
兩人淨臉洗腳之後躺在床上,蓋著同一床被子。
“你一路過來辛苦,不知平江那邊現在如何了。”他們走的時候南菩薩還在高郵呢。
紅袖說道:“沒什麼大事,下頭的一些小人總那樣,大人隻要叫人整治,哪裡還有他們的說話的餘地?”
安妻看著紅袖:“叫你入宮,先頭必然是宮女,你長得貌美,就怕宮中的女人們……”
彆還未成事,紅袖就被那些女人們給害死了。
紅袖輕笑道:“姐姐可彆小瞧我,我自幼在女人堆裡打滾,她們有哪些手段我還能不知道?我到時候進去了,若沒人看重我,自然方便,若是有人看重我,我便尋她的對頭依附過去,總能保命的。”
安妻:“那你自己得小心,我們在外頭能幫你的也有限。”
紅袖點頭:“不瞞姐姐說,一想到我要去做什麼,我就日夜難寐,一腔熱血沸騰難平。”
她還記得南菩薩對她說:“你是去做間,若能成功,便能顛覆一國,怕不怕?”
她當時激動的連頭也抬不起來,她說:“奴家不怕!”
隻要能辦成,哪怕她是個女人,史書上未必也沒有她的一筆,哪怕是惡名,也足夠了。
紅袖被送進宮的時候是清晨,宮裡的嬤嬤和內侍來領她們走,年輕的女孩子們坐上馬車,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這些小官吏的女兒們也做著夢,等進了宮,若是能得到小明王的親眼,日後就能攜帶家人一同過上好日子。
對女孩們來說,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嫁個好人,這輩子才能過好日子。
但什麼好人都比不上皇帝。
那可是皇帝,是萬物的主人,自然也是她們的主人。
若真能成為皇帝的女人,她們也就成為了半個主人。
女孩們在馬車裡一開始不敢說話,過了些時候,她們發現沒人管她們,這才閒聊起來。
“你是哪家的?”
“呀,我們同姓呢,說不定幾百年前還是本家。”
等拉完家常了,她們才開始聊“正事”。
“也不知道宮裡的娘娘們好不好伺候。”
“聽說皇後娘娘是個慈善人,對妃子就像對姐妹一樣。”
“我聽說皇後娘娘身邊的宮女都是絕色呢!”
“也不知道我們會被分到哪裡去。”
紅袖靜靜的聽著。
也有人看紅袖生的貌美,搭話道:“你是哪家的?”
紅袖說:“城西頭安家的。”
“安家?我沒聽過。”
“我也沒聽過。”
紅袖又說:“剛搬來半年,姐姐們不知道也是尋常。”
安豐畢竟隻是一個縣,皇宮不大,但是修繕的不錯,對這些女孩來說,這樣的建築就是她們以前隻能看看,從沒有奢望能住的地方,一個兩個都想湊到車窗去看,外頭的嬤嬤瞪了她們一眼,這才重新坐回去。
紅袖倒是沒什麼感覺。
雕梁畫棟的房子她見多了,其實都一個樣,就是住,住不到幾天也就覺得沒什麼值得稀奇的。
待進了宮,宮女們先在宮室外圍領了宮裝,再安排了屋子,她們還要學上一段時間的規矩才能分到各個宮室去。
嬤嬤看紅袖生得好,也覺得她日後會有前程,對她倒是格外嚴厲。
雖然嚴厲,但私下卻與紅袖關係不錯,紅袖與彆的女孩不同,她進宮的時候安妻給了她不少錢,用來打點宮裡的關係,嬤嬤收了她的好處,又覺得她以後未必沒有造化,便也幫她鑽研起來。
“嬤嬤,這糖不錯,您試試。”紅袖待在嬤嬤的房裡,把從廚房買來的蔗糖放到嬤嬤手邊,帶著一臉恭敬的笑容,蔗糖難得,廚房都沒多少,紅袖花了不少錢才買來這麼一小塊。
嬤嬤果然看見糖就移不開視線,咽了口唾沫,一邊說:“怎麼好拿你的東西”,一邊把糖塞進嘴裡,眼睛都享受的眯起來。
她這樣的管宮女的嬤嬤本來就撈不到什麼油水,要在貴人跟前伺候才有地位,這樣的糖,她自己舍不得買。
吃人嘴短,嬤嬤拉著紅袖的手說:“這新進宮的姑娘裡頭,就你最懂事妥帖,我看啊,彆的都不如你,日後若運道好,說不定就會……”她朝天上看了一眼。
紅袖連忙說:“都是嬤嬤抬愛,奴蠢笨,若不是嬤嬤,怕是早就過不下去了,在奴心裡,嬤嬤就是奴的媽媽,是奴的親娘。”
“哎,好孩子。”嬤嬤一臉的褶子似乎都在笑,“既如此,我們變認個乾親,你喚我聲乾娘如何?”
紅袖的眼眶立刻就紅了,連忙跪伏下去:“乾娘,受女兒一拜。”
嬤嬤把她扶起來:“好孩子,好孩子,日後你富貴了,可不要忘記乾娘啊。”
紅袖:“自然不會!奴旁的不知,但知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嬤嬤笑嗬嗬地說:“待下月,我便把你送到娘娘身邊去……李娘娘最得寵,去了她那,你就能多見皇上幾麵,到時候說不定就是你的機會。”
紅袖卻搖頭:“乾娘,若是去李娘娘那,我怕是永不會有出頭的機會,也不能報答乾娘了。”
嬤嬤奇道:“這話怎麼說的?”
紅袖小聲說:“李娘娘聖寵不衰,皇上去了李娘娘那,眼裡又怎麼會有旁人,就是有了,也不能當著李娘娘的麵……”
嬤嬤:“哎呀!我竟忘了這個!”
紅袖低著頭:“乾娘,要不把我送到皇後娘娘那兒去。”
嬤嬤:“……你彆看外頭都說皇後娘娘是個慈善人,慈善有什麼用?皇上不愛她,她就隻能掙點名聲,你去了她那,還不是跟她一起枯坐?”
“乾娘,正是皇上不愛她,才要到她那裡去呢。”紅袖小聲說,“娘娘與皇上是結發夫妻,卻被李娘娘壓在頭上,她自己爭不了寵,才有我的機會。”
紅袖了解女人,皇後被李氏壓在頭上那麼久,就算不是她自己,隻要有人能把李氏打壓下去,她也能出一口惡氣。
若是皇後真像傳言中那麼無欲無求,也就不會有她的慈善名傳出來了。
這些女人被關在一個院子裡,日日等著同一個男人,看起來複雜,其實也簡單。
至於怎麼讓皇後看見她,願意用她,她總有自己的法子。
妓|院裡不也是嗎?她們爭奪著頭牌的位子,哪怕自己上不去,也願意扶持新人去打壓自己的老對頭。
有時候她們要的已經不是自己的好處了,而是讓對頭不舒服。
嬤嬤思索片刻:“你若去了皇後娘娘那邊,怕是隻能從粗使的做起了。”
皇後有自己的心腹宮女,這些宮女會管著皇後的內庫,伺候皇後起居,把持著皇後身邊的一切,自然不會叫彆的人出頭,粗使宮女想要往上爬,難度實在是大。
紅袖笑道:“乾娘,總得去賭一賭。”
嬤嬤拉著紅袖的手,笑眯眯地說:“好,那乾娘以後就等著享我們秀兒的福。”
紅袖如今的化名是安秀,紅袖這個名字太風塵,尋常人家的姑娘不會起這個名兒。
紅袖嘴角含笑:“多謝乾娘成全。”
她信心滿滿,這一刻的紅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 元宵詩會的紅包七七每隔三天統一發,明天抽空把之前沒發的都發了哈。
以及JJ後台有時候會抽,有些評論看不見,如果後天還有寫了詩的讀者太太沒收到,就在最新章節留一下言,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