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出去一次,不要愁眉苦臉的,雖然路上苦了一點,但挺有趣的。”
趙老四奇怪:“有趣?”
同袍勾肩搭背地說:“比悶在軍營裡好啊,還能比賽打獵,獵的獵物都歸自己,沒獵物就啃乾糧,白天趕路,晚上一閉眼就能睡著,累是累,但難得能累的那麼快活。”
趙老四卻說:“我不想出去,我就想待在軍營裡。”
軍營多好啊,有厚實保暖的衣裳,一年至少有兩套,每天都能吃飽,就算沒有肉,紅薯和土豆是可以敞開肚皮吃的,一人有一張床,雖然很小,但躺下一個大男人沒什麼難度,翻身也不算難,他在家的時候都沒有一個人睡過一張床。
他害怕這次出去了,如果走到半路被丟下了怎麼辦?如果走丟了怎麼辦?他不認識路,說不定就在路上餓死了。
趙老四睡不著,他害怕半夜被拖走,他哪兒都不願意去。
到了列隊集合的時候,清點人數的士官才發現少了人,軍營裡軍紀森嚴,遲到早退這種事是絕沒有的,而且實行的還是小班連坐製,輕易不會有人有膽量犯錯。
“趙老四?這是哪個班的?班長呢?!叫班長過來!”
班長也很無語:“昨天睡前倒是聽他說過他不想去,但我也沒想到他真有膽子臨陣脫逃。”
這麼大個活人,總不可能真的瞬間從人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都說了以後這種事能不點新兵就彆點。”
新兵都有這個毛病,他們一開始會歡天喜地的待在軍營,然後打死都不願意踏出軍營一步,隻有跟裡頭的人熟識了,清楚裡頭的運作了,才會變得平穩下來。
這裡倒是沒有逃兵——可不願意出軍營的兵,從某種程度來說和逃兵沒什麼兩樣。
趙老四最後是在床底下被找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擠進去的,就連出都出不來,隻能把床卸了,趙老四不敢動,趴在地上哭,一邊哭一邊說:“我不費糧食,我不出去,彆趕我走……”
這麼大一個人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班長隻能對清點的士官說:“他這樣子估計是去不了了。”
士官歎了口氣:“要我說啊,就不該給新來的機會。”
趙老四如願以償,並沒有跟著隊伍出去,他更喜歡小小的宿舍,以及每天相同的訓練。
頂替趙老四過去也是同批進來的新兵,名叫馮狗剩,因為表現的不錯,人看著也不算瘦弱,比起趙老四膽子更大,所以就挑中了他,馮狗剩背著行囊,每個當兵的背上都背著這東西,裡麵有他們自己要吃的乾糧,還有些必需品。
這些背包都是女人們縫製的,用最結實的粗布製成,容量很大,有兩條肩帶,下麵還有根布條,可以在腰上係起來,比以前省力多了。
馮狗剩也趕過路,但從不是這樣趕路,那時候趕路,肚子是癟的,腦子裡想的都是到了目的地以後能不能找到活乾,現在他肚子是飽的,雖然累,但身體是有勁的,他竟然還有心思在整隊休息的時候打量周圍的農田。
“這都荒了好幾年了。”馮狗剩看著荒蕪的土地,心疼的不行。
旁人歎氣道:“守著地吃不飽呢。”
農戶種著地,卻因為吃不飽肚子而拋棄土地背井離鄉,說出去真像一個笑話。
馮狗剩想起自己在老家的時候,父母一年四季都忙著耕種,像是任勞任怨的耕牛,從沒有休息的日子,收獲的時候,他們守著金黃的麥田,風一吹,麥穗在耳邊發出沙沙的聲響,可是他們家的糧倉永遠隻有那麼點糧食。
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地裡那麼多糧食,卻還是吃不飽肚子。
馮狗剩彎下腰,捏了一把土,捏了點放進嘴裡,他衝旁邊的人說:“這地好,是肥地。”
“你還有嘗土的本事呢?”
“老莊稼把式才會?”
馮狗剩靦腆地笑了笑:“不一定準,就會一點。”
“對了,這兒既然有這麼多田,怎麼沒看到村子?”馮狗剩站起來,奇怪的朝遠處眺望。
有人回:“這兒原本的人要麼逃了,要麼死了,原先叫什麼村也沒幾個人記得。”
“不過以後估計會好起來。”
馮狗剩問:“怎麼?那些人還會回來?”
“那估計是不會了,但南菩薩肯定會讓人過來。”
“是啊,南菩薩在,肯定就有人來。”
“南菩薩就是心眼太好了。”
“多虧有南菩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