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清晨, 當兵的手裡拿著鋤頭,比起農戶, 他們的身體素質更好, 畢竟林淵在養兵上是下了血本的, 並且他們也就是普通平民出身, 會種地的不在少數, 就是不會種地的, 身邊也有老莊稼把式在教。
這一幕叫男孩們看的莫名其妙,他們不敢相信這些在父母口中惡鬼一般的兵會幫他們乾活。
之前給他們吃糖的小兵拍拍褲腿, 衝他們笑了笑, 轉身去拿鋤頭。
農戶的鋤頭都是問地主借的, 他們有的財產很簡單——一間屋子,幾個孩子, 父母, 以及灶台上的陶甕,連鐵鍋都買不起, 更何況農具了。
這些農具都是當兵的自帶的, 他們也不忙著跟村民們打招呼,也知道村民們怕他們,這是常事, 百姓都怕當兵的,兵有人管的時候是兵,沒人管了就是匪,有時候比匪還要恐怖。
匪徒還有朝廷管, 當兵的殺人,搶人兒女財產,卻沒人追究。
天大亮了,村民們從屋裡走出來,他們不像城裡人那樣知道具體的時辰,而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男人們穿著短打,有些手裡有鋤頭,有些空著手——農具不夠,隻能等著輪到自己用。
“我家地裡好像有人……”骨瘦如柴的男人瞪大了眼睛,專注的看著自己的那片地,他害怕那是逃難過來的流民,在刨種子吃,那可是秋收的保障,是他們一家活命的資本。
他大喊一聲,瘋狂的衝了過去。
即便他知道這麼多人,他衝過去也不過是彆人一鋤頭的功夫,可他的腦子已經無法處理後果了。
他隻知道,這些種子沒了,他們一家也就沒了。
他身旁的人連忙過去攔住他,男人被撲倒在地上,他的眼眶通紅,死死地盯著自家的土地,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來,在身下的土地上留下一點水漬,然後這點水漬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張著嘴,似乎想要哭嚎,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隻有一個眼神好的說:“不是流民!他們手裡有鋤頭!”
“他們在耕地,沒刨種子!”
剛剛還慌亂的農戶們此時終於恢複了些許理智,直直地盯著不遠處土地上正在勞作的人們。
就在他們還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迎麵卻走來了一夥人,大約有十幾個,不過跟下地的不同,他們身上穿著一樣顏色和樣式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昨天到的那群當兵的。
手裡有鋤頭的農戶們握緊了鋤頭。
他們此時又害怕這群當兵的要搶他們的地。
那同樣也是要他們的命。
為了活命,哪怕他們是最老實的莊稼漢,也得拿起武器。
“前麵這些地已經耕完了。”領頭的當兵的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農戶們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當兵的又說:“你們這兒地不錯,我看有些地方還沒播種,就先幫你們種了些土豆和紅薯,要是你們不想種,也能挖出來吃,土豆都是發了芽的,不能吃。”
農戶們更傻了,村長的兒子膽子稍大些,哆哆嗦嗦地問:“兵、兵爺,您們這是乾什麼?”
當兵的一笑,露出一口牙:“我們就是過來定點幫扶的,以後你們這邊就是我們連負責,春耕和秋收都會過來,我們自己帶糧食,這次過來還要把農具分給你們,南菩薩說了,汝寧這邊的地三年都不收賦稅。”
“你們這邊的地主都沒了,以後都不用交租了。”當兵的還說,“你們也彆怕,我們管得嚴,要是有誰敢不經同意進你們的屋子,你們就是打死他也不必受罰。”
當兵的說的話,村民們一個字都不敢信,可信不信也由不得他們,隻能傻愣愣的點頭。
連長姓薑,薑二八,他當了連長以後就給自己改了名——薑河,他喜歡這個名字,他記得自己小時候就住在一條河邊,他已經記不得那條河的名字了,但那依舊是他記憶中最美好的地方。
薑河衝村民們笑了笑,然後說道:“今晚有晚會,你們可一定要來。”
村民們不懂晚會是什麼,互相看看,麵麵相覷,薑河又說:“早給你們村長打過招呼,你們也不必帶什麼東西,有個人來就成。”
等薑河帶著人走了,村民們才鬆了口氣。
村民們小聲的討論起來。
“他們真的是來幫我們乾活的?”
“定點幫扶是什麼意思?”
“還幫我們種地了?”
“土豆和紅薯是什麼?”
“我知道,我聽人說過,說高郵泰州那邊有土豆和紅薯,說是從外邦人那弄來的,一畝地能有數十石的收獲。”
“真有那麼多?我不信。”
“我也不信。”
“怎麼不信?我就知道高郵那邊沒餓死人。”
“你咋知道沒餓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