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城外, 倪文俊沒想到自己打的這麼艱難。
在他看來,他了解漢陽的一切, 知道所有布防, 也清楚徐壽輝是個怎樣的人。
所以他不可能輸, 甚至不可能落入險境。
徐壽輝是個廢物, 是個蠢材!他一直這麼覺得, 為什麼還會有人願意追隨他?難道自己不比徐壽輝更偉大, 更英明,更值得追隨嗎?
“將軍!”親兵一臉恐懼地跑進來, 他看上去害怕極了。
倪文俊近來聽多了壞消息, 急躁地衝親兵吼道:“又怎麼了?難道趙普勝還搬來救兵了不成?!”
“不是, 是……”親兵瞪大眼睛,“有一支大軍, 正在接近軍營。”
倪文俊一愣, 他的表情凶狠又帶著他自己意識不到的驚恐:“什麼大軍?不可能!那邊的兵力如今都……”
親兵咬著唇:“元帥,不是趙普勝的兵, 也不是徐壽輝的, 他們舉著的是林字旗。”
倪文俊:“是南王。”
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這是他最愛的椅子,名貴木材製成, 有錢也買不到,是他最愛的戰利品,可現在他卻沒有精力去在意這把椅子如何了。
“他為什麼會來?”
“不可能,就算他日夜兼程, 現在也趕不過來,除非、除非……”
親兵:“除非他早就得知了元帥的計劃,元帥!有內鬼!”
但此時知道有內鬼又有什麼用?已經晚了。
倪文俊忽然說:“停戰拔營!”
親兵傻了:“元帥!難道我們要不戰而降?!”
倪文俊笑道:“那南王來得正是時候,現在拔營,他勢必要和趙普勝對壘,咱們隔岸觀火,左手漁翁之利,豈不快哉?若他不來,我反倒沒有如今的勝算。”
親兵鬆了口氣,恭維道:“元帥高智!”
倪文俊也自鳴得意:“元帥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乾的,如徐壽輝那般,白占著茅坑不拉屎,就是皇帝,又有幾個人忠心於他?不過都是想給自己扯麵大旗而已,我倪文俊再如何,也不是那等虛偽之輩。”
他自說自話,也沒想著要親兵理解自己,這話說完了,他的氣也就順了,下令鳴金收兵,拔營撤離。
羅本坐在馬車上,他是軍師,大部分時間馬車就是他吃喝拉撒的地方,行軍路上是不會停的,所以拉撒在馬車上,等停的時候再叫小兵提下去倒掉,可羅本覺得這樣不雅,更何況車內一定會有味道,所以他寧願憋著,等休息的時候自己再去解決。
現在的羅本就憋著一泡尿,坐在馬車上心情煎熬。
隨軍是個辛苦活,他乾了這麼久的軍師,每次出征都覺得難熬,隻有真正在戰場上的時候,他才能體驗到精神奕奕是什麼意思,就算幾天不睡,也沒有絲毫困意。
羅本跟林淵不同,林淵在大後方,如果一有不對,林淵就會撤離,這對林淵來說也是個新奇的體驗,朱元璋和陳柏鬆負責衝鋒陷陣,李從戎負責穩定後方,保護林淵。
“倪文俊拔營了。”陳柏鬆騎著馬,用望遠鏡看向前方。
朱元璋停在陳柏鬆身邊,眉頭緊皺:“他想讓我們跟徐壽輝那邊打起來。”
陳柏鬆點頭:“好想法。”
朱元璋:“這想法是不錯。”
“那我們就去打徐壽輝。”陳柏鬆笑道,“占了漢陽城,未必他倪文俊還有機會再進來?”
朱元璋:“漢陽不好打,易守難攻,否則倪文俊早已蕩平漢陽城了。”
陳柏鬆:“也不是毫無機會。”
羅本的馬車終於趕了上來,他憋著尿,臉色扭曲,腦袋從窗口探出來:“兩位將軍,可否借千裡眼一用?”
陳柏鬆說道:“不必看了,倪文俊再拔營,等我們趕過去,他就撤了。”
羅本驚訝道:“原以為是個愚夫,倒也有幾分急智。”
朱元璋:“他能控製徐壽輝那麼久,想來也不是個蠢人。”
“可惜了。”羅本是真心實意的感歎。
朱元璋又說:“他一拔營,我們必然會撞上趙普勝,此人膽大心細,禦下有方,恐是一場惡戰。”
羅本:“倒也不見得。”
“軍師有何良策?”陳柏鬆轉頭看向羅本。
羅本笑道:“那趙普勝心細,越是想得多,破綻就越多,請君入甕就更簡單。”
朱元璋:“哪裡是翁?”
羅本想了想,解釋道:“我們何不收旗?待得倪文俊撤下,他必以為我們是倪文俊的援軍,到時候他也會收兵回城,細想對策。”
陳柏鬆明白了:“軍師是想趁他回城,我們攻城?”
回城的時候一定會開城門,隻要把握好機會,他們就能在城門關上之前衝過去,城門一旦無法關上,漢陽城就是翁。
但這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就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