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的第一次科考, 考場和以往不同,以前為了防止作弊, 都是一人一小間, 連考幾天, 吃喝都在這個小隔間裡, 還要向考官報告後才有人帶他去茅房, 要是誰的考間離茅房近, 那味道就不用說了。
要是下雨,有些失修的地方還會漏雨。
有些考生年紀大了, 出了考場說不定就沒了半條命。
以前還有直接死在考場上的。
此時天氣已經涼了下來, 入冬了, 但還沒有下雪。
林淵叫人在考場裡點上火盆,每天都會有仆從打掃, 茅房也沒有建在考場內, 而且裝上了木門隔絕臭味。
每到中午還有仆從送飯進去,都是統一製作的食物, 兩個饅頭, 一盤燴菜,裡麵有肉有菜。
不過因為這個,宋石昭他們的保密工作就做得更嚴實了。
以前是一篇文章寫三天, 不讓考生出去就是為了不讓他們互相作弊互通首尾。
現在倒沒有這個憂慮。
因為每天隻考一堂,一天隻寫一篇文章。
晚上考生雖然不能出去,但考場會提供棉被和夜宵,夜宵也簡單, 就隻有饅頭和豆腐乳。
考生們餓了就舉手示意,不餓就不吃,看自己怎麼選。
但今年沒有考數學,隻考了民生,都是命題作文。
第一堂考的就是“商戶”。
隻有這兩個字,怎麼答就要看考生自己的角度。
每個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答也不相同,說不定裡麵還真有可以實施的建議。
林淵甚至還抽調了一些來看。
因為是糊名卷,而且統一要求了字體,除非特彆熟悉的人,否則是絕忍不住誰是誰的。
林淵翻了一些,有些失望。
大多數都是老生常談,有歌頌他的,也有表示商人逐利,與國無利,與民有害的。
真正有見識的寥寥無幾。
林淵翻到中間,掃了幾行,才停下來細看。
這個考生的角度跟其他人不同,他從“商戶”看到了“經濟”,從當地“經濟”說到了國家“經濟”。
他表達的不多,但很清楚,條理十分清晰。
先是列出了商戶被重視的好處。
然後又列出了壞處。
最後表示基於這些原因,應該在哪些方麵限製商戶,又不阻礙經濟的成長。
林淵看出了他的意思。
雖然還很稚嫩,還沒有係統的理論,但他提到的確實是基礎的國家宏觀調控。
林淵把宋石昭和宋濂都叫來了。
“看看這一份。”林淵把試卷交給二兩,二兩再遞給宋石昭他們。
宋石昭和宋濂傳閱之後,臉上臉色各異。
“這考生必是世家子。”宋濂斬釘截鐵地說。
林淵問他:“何以見得?”
宋濂:“字剛健利落,觀字如觀人,自成一派,風流灑脫又不失鋒芒,必然是自幼練字。”
百姓家的孩子練字的時間必然是不如世家子弟的。
畢竟一個私塾的先生很好,更不可能手把手的教。
現在這個時候,人們都覺得人字一體,一個字好的人,人就不可能壞。
同理還有相由心生,比如楚麟,因為長得好看,所有人們就覺得他不可能是個壞人。
林淵有時候覺得這些人功於心計。
有時候又覺得他們很天真。
至少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就讓他當個探花吧。”林淵說道。
皇帝欽點,宋石昭他們當然不可能拒絕。
並且他們也知道,這一次的科考,狀元一定不會從世家子裡出來。
甚至不太可能是寒門。
極大的可能是普通百姓或耕讀之家出身。
隻有這樣,普通百姓才會覺得功名離自己很近。
才會激勵更多非世家出身的人去念書。
百姓們大多如此,他們能看見利益,隻要有利益,他們就願意去做。
林淵覺得這樣的百姓很可愛。
要是百姓真的安於現狀,無欲無求,那他才真是要頭疼了。
隻是不知道,這個成為探花的世家子,是會覺得榮耀,還是會覺得屈辱?
大約是有苦說不出吧?
第二輪考的是“戶籍”。
考生們的文章都聚焦在女戶上。
有的認為不該立女戶,因為這樣會滋生女人的野心,她們就無法好好扮演妻子和母親的角色,會想方設法奪取更大的權力和更多的財富,這樣男人們會更加辛苦,因為以前他們隻需要和男人競爭,現在還要跟女人爭。
並且最後他們很多人都認為,女戶會讓社會動蕩,會讓百姓的日子變苦。
說直白點,就是恐懼。
他們恐懼這種製度,恐懼這種變化。
而他們又要維護自己的權力。
林淵又抽調了試卷。
這次讓他耳目一新的試卷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