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村, 一個隻有二十多戶人的小村莊,戰亂的時候村裡的男丁全都被征走了, 留下的都是女人, 外頭又把石頭村稱作寡婦村, 村長家一門三寡, 當家的老太婆管著村子裡的女人。
幸好有她, 戰亂的時候村裡的女人才活了下來。
男人都被征走以後, 她們就不跟外頭來往了,帶著孩子生活, 隻有貨郎偶爾會帶些鹽巴過來, 跟她們換點東西。
村長家的老太婆被村裡的人稱為趙老太, 是個剛健的老太婆,瘦成了一把枯骨, 卻有一把力氣, 比年輕小夥子都大,她頭發花白, 整日穿著破衣爛衫, 她還帶著兩個媳婦挖了地窖,在地窖裡養雞鴨。
村裡的女人都學著這麼乾,不然養在外頭, 那些小吏說不定就全搶走了。
女人們下地乾活,孩子就全送到村長家讓趙老太的大兒媳帶。
全村的女人勁都使在一處,不管是饑荒還是戰亂,她們都活了下來。
孩子們也活了下來, 全靠趙老太強硬的指揮。
後來貨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來,村裡的鹽吃光了她們也不敢出去。
還是貨郎重新出現,她們才又換到了鹽,不過貨郎告訴她們,現在已經改朝換代了,如今的皇帝是個好皇帝,種地收的稅很少,女人立戶也能有私產。
“趙老太!”女人跑進村長家,她激動地對坐在院裡摘菜的趙老太說,“貨郎送鹽來了!”
趙老太聞言也激動地站起來,她跟著往外走:“送了多少鹽?”
女人手舞足蹈:“送了一車!還說現在鹽便宜呢!官鹽比私鹽還便宜!”
趙老太一愣:“官鹽?”
早八百年就沒聽過官鹽這玩意了。
女人點頭:“他說外頭已經改朝換代了!皇帝換人當了!”
趙老太:“真換了?”
女人傻樂:“換了,還說新朝前三年不收田稅,女人也能立戶呢!”
女人都笑傻了。
趙老太的小眼睛眯下來。
女人收斂了表情,瞬間變得局促起來。
趙老太警惕道:“他說你就信?”
女人小聲說:“那麼多鹽呢,他以前也弄不來那麼多。”
女人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他就是騙我們,能騙什麼呢?”
趙老太罵她:“說你傻還真是抬舉你了!”
“咱們村的小娃娃!”
女人的臉色瞬間青了,她好不容易才養活了唯一一個女兒,下半輩子就指著這個女兒過日子了,如果女兒被搶走,那她也沒了活勁。
“那……那怎麼辦?他現在就在村口……”女人說著就要轉身往回走,“我去拿鋤頭!把他打死埋了,就沒人知道咱們再這兒了!”
她的語氣快又急,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以前有過路踩點的山匪,一旦被她們發現,她們就是這麼做的。
村裡沒有男人,全是女人,如果有人要闖進村子,女人連死都死不了。
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她們沒有一個人敢動手。
還是趙老太拿著村裡僅剩的那把生了鏽的刀,殺雞一樣抹了那個人的脖子,放了血。
人死以後她們才找地方把人埋了。
後來村裡的女人們就學會拿起武器保護自己了。
各家各戶門口都放著鋤頭,要是有什麼事,她們就能拿著鋤頭一擁而上。
幸好打她們主意的那些流匪人都不多,踩點的死了,他們摸不清這個村子有多少男人和武器,這才沒有貿然上門。
所以村裡的女人很聽趙老太的話。
因為事實證明,趙老太說的話,做的事,都是對的。
沒有一個人會質疑趙老太的決定,當所有人都團結在一起的時候,她們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貨郎還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可能就要斷送在這個寡婦村了。
他還在跟村裡的女人說外頭的事。
“建了很多新房子!”貨郎一臉笑容,他的手誇張的比著,“我和我爹娘媳婦還分到了房子,以後我就是官府聘用的鹽販了!我買的多,價格更低些!”
他激動地跟女人們分享:“我隻有一個女娃娃,但是現在女娃娃長大了也能招贅,生的娃還是跟我姓,她男人要是欺負她,就把她男人趕出去,再找個更好的!”
說是貨郎,但年紀也不小了,戰亂逃命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孩子,就把姑娘捧在手心裡養,以後傳宗接代就指著自家姑娘了。
女人們聽得連連驚呼。
外頭現在有那麼好嗎?
貨郎說的是真的嗎?
貨郎不會是傷了腦袋,說些瘋話吧?
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趙老太來了!”
女人們才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趙老太就從這條人分出的道路上走過來,走到貨郎的麵前。
貨郎知道村裡做主的是這位老太,連忙說:“老太,您看,這次我送來的可都是好鹽!細鹽!拿著錢都買不到!”
他知道這個村裡的女人們沒錢,但每次過來都是以物換物,女人們會換些雞鴨給他,或是雞蛋鴨蛋,雖然掙得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他還是願意來掙這個辛苦錢的。
而且他也是個善心人,覺得一村的寡婦生活艱難,以前日子難過的時候,他怕彆的貨郎把她們事泄露給流匪,就總是自己半夜出門,送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