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婦被關在屋內,村長不回去,她是出不來了。
等到了堂房,紅袖讓手下鬆開村長,才正正經經給村長施了一個禮,正色道:“事關重大,才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村長海涵。”
村長連忙說:“涵,我涵……不知姑……這位大人,此次進村是乾什麼?”
紅袖:“村長請坐,本官這次來是調查本府知府貪汙枉法,剝削百姓的惡劣犯罪行徑。”
村長聽的直咽唾沫,下意識地說:“知府是清官!”
紅袖眼神也不錯的盯著他:“村長再說一次?”
村長不敢說了,他現在也知道自己麵前的這個女子是誰了,混官場的都知道,都察院有一位女大人,最是疾惡如仇,鐵麵無私,又稱鐵麵閻羅,被她盯上的官員,不死也要掉一層皮,多少人恨她,但又動不了她,這位大人可是有皇上護著的。
還有傳言說她是皇上的紅顏知己,皇上這麼久不成婚就是為了她,可這位大人立誌要鏟除奸邪,才不願入宮,皇上無法,隻能縱容自己心愛的女人。
知府他得罪不起,這樣的大人物他也得罪不起,村長哭著一張臉說:“大人,您問我,我也沒法說啊……”
要是知府被辦了還好,沒被辦,他不就完了?
一個知府要整死一個小小的村長,那還不是抬抬手的事。
紅袖臉色陰沉下來:“我沒想到,姓孟的竟然真當了這一地的土皇帝!他調任不過兩年而已!”
村長此時哆哆嗦嗦地說:“上一任是他的堂哥。”
紅袖臉黑的能滴出水來。
“省府是怎麼審的!”紅袖氣得站起來,手一拍桌子,村長嚇得抖了兩抖。
常年和貪官汙吏打交道,紅袖早就不是當年的紅袖了,發起火來一身凶煞之氣,哪怕是久經沙場的人看了,都覺得膽戰心驚。
紅袖深吸一口氣:“沒事,你接著說。”
村長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把準備藏在肚子裡的話說了出來,欲哭無淚道:“大人,我隻是一個微賤小官,說是村長,但村長又沒什麼實權,最多管管村子裡吵嘴的事,上頭、上頭的事我可不敢胡說。”
紅袖:“趙村長,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說得越清楚,將來日子就越好過,彆的我不敢講,但這我能應承你,你若是不說清楚,我到時候把你和姓孟的同罪論處,你又去哪裡喊冤呢?外頭可都知道,我經手的案子,從沒有一個冤假錯案,沒有鐵證可不會死人。”
村長抖啊抖,抖啊抖,終於顫顫巍巍地說:“孟知府兩年前上任,先是官商勾結,治下這些地方的糧鋪布鋪都是上一任孟大人打好關係的商戶,每年有不少孝敬,朝廷發下來的賑災銀子,大的不敢貪,小的全貪了。”
“若不是常青學院的院長是個正經人,又有皇上賜的錦旗,那學院如今恐怕也……”
紅袖:“陛下賜的錦旗,倒是保了他一命。”
村長連連點頭。
他們這些小村長看著沒什麼實權,又不能算是正經的官,但其實上頭的彎彎繞繞他們看的仔細,畢竟村子窮,指著朝廷的賑災銀子過日子的也不是沒有,之前旱災,他們也鑽研過,想著不管多少,隻要能有點銀子分到村裡,日子也能好過許多。
能找的門路都找了,但次次都是閉門羹。
不僅有閉門羹,還有威脅,連利誘都省了。
是啊,他們這些沒有人脈,沒有門路的窮地方,就是想拜山頭也找不到山頭。
村長這麼一想,忽然就湧起了一股氣,是啊,他進了城,哪怕在一個小小的沒有品級,不算官的書吏麵前都要低下腦袋,附小做低,卻依舊求不來本屬於他們這個村的賑災銀子。
他怕什麼?到底怕什麼?如今朝廷的使者都來了,還是最鐵麵無私的大人,他為什麼不放手搏一搏?
贏了,他們這個村就不用過窮日子了。
村裡有不少窮苦人家,他掏出自己本來就不多的俸祿補貼,還惹得妻子總罵他。
他知道妻子不容易,要不是兩個兒子爭氣,學了手藝早早出師,家裡可能早就掀不開鍋了。
趙姓人也隻有兩三戶過得好,那也是因為他們早年對村裡有貢獻,分的田好,孩子們都送去學手藝了。
村子裡的大姓都隻有幾戶日子好過,更彆說外姓了。
村長嘴裡發苦,他剛當上村長的時候,也想過要帶著全村人過好日子,那話怎麼說來著?脫貧致富,而且他們那時候去上麵學習,經常能聽見一些例子,什麼一個村靠養豬致富,一個村靠養雞致富。
他們聽著就覺得心神蕩漾,那要是他們的村子多好啊。
一個村子的人都養豬或者養雞,還能聯係商戶來收,隻要願意養,隻要養得好,就能好好生活,就能吃飽穿暖。
可是他們很快發現,他們再努力也沒有用。
朝廷不幫他們啊!
他們沒有錢去買豬,也沒有前蓋棚子集體養雞,更沒有錢買織布機織布。
村長對紅袖說:“大人!若大人有差遣,小的萬死不辭!”
紅袖問他:“到時候叫你去指認,你敢去否?”
村長咬著牙說:“小的敢。”
紅袖點頭:“那就好,你們村的記事本拿來給我看看,這些年官府給了你們多少補貼都記著的嗎?”
村長苦笑道:“回大人的話,什麼補貼?這十幾年是一個銅板也沒見著過。”
紅袖一愣:“這麼多年都沒有?”
村長搖頭:“早些年的時候,上頭的老爺是個清官,但那時候朝廷也沒幾個錢,老爺也沒有撈錢的地方給我們補貼,賑災款下來,都是給了受災最嚴重的村鎮,我們小灣村既不算嚴重的,也不算沒受災的。”
“後來換了如今孟大人的堂兄,那就更沒我們的份了。”
十多年了,他們從一開始期待著朝廷幫一把手,到現在的低頭認命,其中酸楚不足為外人道也。
說句難聽的,他們其實恨毒了姓孟的,可姓孟的一家都是所謂的清流,在朝堂上還頗有話語權,當家的大老爺,那可是在陛下還沒登基前就跟著陛下的。
紅袖要是知道了村長心中所想,一定會說:“姓孟的就沒在皇上跟前掛過號,算是哪根蔥?”
可是這樣不發達的地方,沒人知道京城到底是什麼樣的,隻知道孟家是京城出來的,就夠把他們唬住了。
“趙村長有心,我還要探訪其餘七村,還望村長與我走一遭,隻是不能與尊夫人和村民言明。”紅袖道,“但我已做好了安排,今夜大人就隨我走。”
村長吃驚道:“什麼安排?”
翌日,流言傳遍了小灣村,他們的村長跟著那個寡婦跑了!妻子兒子都不要了!村長也不當了!作孽哦!那哪裡是個寡婦!那是個妖精啊!
村長媳婦一整天都在屋裡嚎哭,還叫人去城裡把兩個小子叫回來。
那些和寡婦說過話的大嬸子小媳婦也不敢說話了,隻慶幸自己沒讓自己男人見她,不然跑的是誰就不知道了。
但這個時候,村長已經坐在牛車上了,他手裡還拿著米糕,吃得噴香。
這米糕可是甜的,上好的大米做的,就是冷了也好吃,村長眯著眼睛,這輩子沒吃的這麼香鍋,畢竟在家,他吃的也是雜糧飯,純吃大米——嘿呀,那是以前的地主大老爺才能乾的事。
紅袖看他吃得香,還叫人給他倒了杯茶,這茶杯有蓋子,在車裡喝也不擔心灑出來,隻對著那個小口喝就行了。
紅袖對他說:“等這件事過去了,新來的知府必然是個懂事的,到時候你們這些村子都會重新修路,建廠房,你要帶著你的村民脫貧致富,到時候你看著米糕,說不定還覺得膩味呢。”
村長瘋狂搖頭:“不膩味不膩味,這米糕啊,一輩子都吃不膩!”
紅袖被他逗笑了:“趙村長,這話說早了。”
村長朝紅袖討好的笑了笑。
他倒是不後悔跟著紅袖出來,若是真能為村裡謀得點好處,他危險些也無礙,就是不知道他這樣出來……回去以後怎麼跟妻子孩子解釋,實話實說他們也不見得會信,畢竟上頭肯定還要調查,等知府真的被查辦了,他可能就被自己媳婦給打死了。
……他媳婦可是殺豬匠的女兒,小時候跟著她爹學了不少把式,彆看長得又矮又瘦,力氣比男人還大,又是斷掌。
以前他們夫妻兩個起了爭執,他媳婦一巴掌下來,把他打得頭暈眼花。
雖然事後妻子給他道了歉,說以後再也不打他了,他還是留下了陰影,每次要來吵起來的時候,他就要想想那一巴掌。
所以吵起來之前,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隔著門跟妻子吵,吵完之後等妻子消了氣才出門。
也算是找到了夫妻相處之道。
趙村長摸了摸自己的臉,已經預想到這次回去肯定躲不過去了。
哎,希望兒子們能幫忙攔一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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