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老板對酒研究頗深,在他看來,酸果酒買到就是賺到好吧。
紀彬頓了下,也不是不可以。
要是在平常,紀彬這點表情肯定沒人發現。
可這裡是宴會上啊,在場幾十雙眼睛盯著,難免有眼尖的看出來。其中碧翠樓老板立刻湊過來∶既然喬老板能定,,那我們也行吧?
對啊,對啊。我們也定二月份的。
沒錯,我這裡也可以,給一半定金是吧,現在簽契約吧?你們彆搶啊,我剛剛站的離紀老板最近,我先簽。都是老朋友了,讓讓我怎麼了,快快快把紙筆拿過來。
平老板在旁邊拉著老陳看戲,絲毫沒有解救紀彬的意思,看著一向淡定的紀老弟被大家目還挺有意思的啊。
平老板甚至讓旁邊的畫師把這一幕畫下來,一會直接裝裱給紀彬帶走。
看看,這朋友可真損啊。
平老板心裡想的卻是,紀彬都能得到山清公子的認可,這可太不同了。那可是譚承樂啊,能眼太子太傅的兒子都是好友,甚至還見過太子殿下的人.,太了不起了。
原本宴會上這些老板們就會互通有無,現在簽個合同也正常吧?
那碧翠樓老板是個混不吝的,直接讓官妓去給紀彬喂酒,那官妓之前看著還算清爽,現在竟然要貼過來,嚇得紀彬後退幾步。
好在有魯石跟柴力在,立刻把人攔住。
柴力不帶一絲感情的人把人拎走,這倒是讓大家忍不住去笑紀彬。
果然還是個少年啊,這種事都招架不住。
倒是旁邊吃酒的婦人們看過來,暗暗說紀彬竟是個少見正直的,甚至打聽他是否婚配。畢竟紀彬頭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以前以為是個鄉下人,如今見他竟然生得英俊,可太難得了。
這樣生得好,又有能力的人,誰不想讓他當女婿呢。
紀彬察覺到其他老板的笑意,向碧翠樓拱手,哭笑不得道∶家中娘子年紀小,如今我又出來辦事,若是讓她聽了,隻怕不好。出門在外,她本就為我的安危提心吊膽,衝這份擔心,小弟也不會做些其他事。
這話說明白了,他就是來談生意的,亂七八糟的不要靠近。這是底線,也是他告知諸位,自己的行事準則。
那官妓又瞧紀彬幾眼,知道沒趣,隻好回到位置上。
但紀彬不知道的是,他這番話讓那些婦人們更喜歡了。瞧瞧這品性,若能給自己當女婿真好啊。可惜紀彬已經成親,隻怕沒機會了。
正好小廝已經送來紙筆,還是趕緊簽合同吧。紀彬還是對賺錢更感興趣一點。
到手白花花的銀子,這都是好東西啊。
平老板看著紀彬,問燕行首道∶你說紀彬這樣的人,他最後能把生意做得多大。
燕行首悄然把目光從柴力身上挪開,輕聲道∶春安城,宿勤郡,隻怕都不夠大。
誰料燕行首這目光竟然被平老板看到了,震驚道∶你竟然喜歡這種。
不過方才柴力直接提起人的力氣,也確實驚人,若柴力不是少了個胳膊,耳後還有惡疤,也會是眾夫人眼中的乘龍快婿。
畢竟身材高大,體格健碩,是個好男兒啊。
但他耳後有道駭人的疤,更是少了左手,看著嚇人了些。
燕行首差點翻白眼∶不要亂說。
平老板嘖嘖幾聲,倒也沒有再提。
他有心寬願燕行首,隻是燕行首如今的處境確實不好,她小時候家境還行,可十六歲時家裡變故賣到勾欄煙花。
好在憑借點茶燃香的手藝,成了瓦舍的行首,瓦舍老板為了多掙錢,允許她賣藝不賣身,但在這種地方,名聲跟清白又怎麼保得住。
想嫁入尋常人家,也還是難的。
特彆是柴力這種正直漢子,隻怕都不會往這處想。
其實燕行首也是多瞧了幾眼,倒是沒什麼彆的想法,殊不知平老板竟然腦補了這麼多。
紀彬那邊已經簽了不少契約,最低的都是三千斤,多的則跟平老板家一樣,直接一萬斤。但是都要按照簽契約的順序交貨,基本上等於紀彬什麼時候做出來,什麼時候交。隻要不超過明年五月,那都可以。
紀彬隻覺得大家也太拚了,今年還沒過完呢,就訂到五月份了嗎?剛開始幫東家研磨鋪紙張的紀一飛,徐傑還覺得不可思議,最後都麻木了。魯石更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至於柴力?
他早就知道東家有多厲害了,這會倒是反應最平常的一個。
宴會直到晚上才結束,華燈初上,燈火通明,上百盞燈點上,梅園到處都是燭光閃爍。怪不得人都喜歡掙錢,掙錢了才有這樣的日子過。
宴席散去,可紀彬的名字卻在酒商會中銘記更深,畢竟像紀彬這樣的人,可太少見了。
但紀彬回分店之後則是在算他們一共訂了多少酸果酒。
一共五十幾家酒肆酒樓酒坊,上次訂了四萬斤,這次宴會上則訂了九萬。
這些人怎麼回事,難道就不怕賣不出去?好在給的時間寬裕,釀酒坊也不用著急。
不用著急個屁啊!-共十三萬斤的酒?
就算用最大的太平車來裝,那也要四五車吧?這就誇張。
算了算了還是早點回邑伊縣,跟裡長商議怎麼招人吧。
參加過酒商會的宴席之後,紀彬拿到一個銅製的方形牌子,上麵印刻著紀家酒坊的名字,還有紀彬自己的姓名。
下麵還寫了春安城酒商會,永義十五年十一月。
不僅紀彬手裡有,在雜貨店大門上,也有個類似的小牌子。這就是酒商會的證明,隻要有了這個牌子,就說明是酒商會成員。
當然了,也是給客人們看的,若是酒商會店裡被欺辱了,可以狀告到酒商會裡,會長會做處罰。可是商會內部若是有難,那其他商家也是要幫忙的。
這就是身份的證明啊。紀彬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但春安城酸果酒的事情已經定下,他也要回紀灤村了。
畢竟節禮已經送完,朋友們也一起吃過飯,該回家過年了啊。現在已經十一月十八號,再過幾日肯定要下雪,還是早點回家的好。
而且紀彬要把紀一飛跟徐傑一起帶上,他們雖說在春安城當夥計,但還是想回家過年的。雜貨店裡的皮貨山貨酸果酒都已經賣的差不多了。
魯石一個人都照看的過來,店開到十一月底直接關門,以後三四天來看一趟就行。
魯石道∶反正我家就在郊外,隨時都能來的。每天開門也沒什麼。
紀彬笑∶可是咱們店裡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賣的啊,還不如當放年假了。
可誰家夥計年假這麼長?
魯石還想說什麼,紀彬已經把過年的月錢還有紅包給他了,開口道∶年前我也不來了,這些紅包大家都有,隻是提前給你。還有你單獨看店補貼的銀子,店裡沒東西就關門吧,現在彆怕閒著,等到年後,可有的忙。
這可不是紀彬框他,而是真的如此。
看看這些酸果酒的訂單就知道了,等到年後會忙到什麼程度。
柴力也道∶先休息吧,東家說什麼聽就行。''
魯石點頭,握住手裡這些銀子,他雖然還沒數,但也知道。這些錢,再加上官府給他的銀錢,家裡是一定能過個好年的。
誰知道紀彬走之前,又給了幾匹布跟雞鴨,按東家的話說,這些年禮夥計們都有。
魯石看著東家帶著其他人一起離開,用力揮了揮手,他一定會好好照看雜貨店的。等東家徹底離開視線,魯石看了看手裡的銀子。工錢是一兩六錢,這是這個月跟下個月的月錢。補貼是一兩,這兩個月照看店的獎金。還有過年紅包六錢銀子。
哪家東家,在過年的時候會給這麼多錢啊。更彆說還有二十升米麵,更有活雞活鴨一匹布。
彆說了,今年給家裡母親孩子都做兩身新衣服。
走在回鄉的路上。紀一飛跟徐傑還是很激動的。
他們頭一次離家這麼久,想不想家那是不可能的,雖然春安城的生活不錯,可回家這種心情,大家應該都懂吧。
從九月份過來,如今十一月回去,頗有些感慨。兩人還買了很多禮物給家人呢!
不過徐傑在邑伊縣雜貨店待久了,也沒覺得春安城什麼東西新鮮。倒是玩樂的東西不少。
可他平日節儉,不怎麼去那些地方。
紀一飛倒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事就去聽,看看戲,玩得可太歡快了。這會已經等不及把這些話說給家裡朋友們聽了!
紀彬看著有些好玩,倒也沒講什麼,他心裡則在盤算怎麼給釀酒坊招人。
現在釀酒坊已經有十六個人,翻一倍就是三十二,估計還是招村裡人,但招村裡人有個壞處,那就是家裡的地怎麼辦?
如果因為釀酒,耽誤種糧食,荒廢土地,這肯定是不行的。王知縣都暗示過很多次,因商廢田,絕不可行。
紀彬自己也明白,無論什麼時候,種田才是最要緊的,若是大家都不種糧食,而來釀酒,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回去之後要跟裡長商議一下。
招村裡人可以,但每家必須有種田的人,否則不能來釀酒坊。不過這還算小事,全都可以商量。
很快回到熟悉的邑伊縣,幾人當然去邑伊縣的雜貨店看一下,徐傑回到這簡直感慨萬分。如果不是在這個雜貨店裡學會記賬,還學會了幾個字,他根本不能在春安城做活。看著新招的學徒,總覺得看到當年的自己怎麼辦。
大家正在感慨,紀彬前腳踏入雜貨店的門,就聽到周掌櫃急忙過來拉住紀彬。東家!你快回紀灤村吧!好多人都在紀灤村等著你呢。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大事了???
紀彬連忙道∶是哪裡出事了,刺繡坊還是紀灤村,又或者我家裡?
不是,而是盤臨縣,邑伊縣很多酒肆老板都在紀灤村等著你,說是想訂貨,從東家你去春安城開始,就一直在了。周掌櫃連忙道,引娘已經招待好幾多天了,估計都要頭疼死了,大家說什麼都不走,都要見你,都想買酸果酒!
紀彬這才知道,酸果酒不僅在春安城那麼受歡迎,這裡也一樣啊,他知道這酒好賣,但也沒想到好賣到這種程度。
春安城還好些,頂多去他的雜貨店,可昌伊縣的人都能直接去釀酒坊啊。
想到引娘還在家裡,紀彬立刻起程回家。
徐傑倒是留下來,等等他直接回他家克曹鄉就行,柴力跟紀一飛則跟著紀彬。
回到家後,見家門口還算清靜,隻是大門緊閉,這倒是有些不正常。紀彬剛敲了下大門,隻見門縫裡有隻毛茸茸的腦袋在蹭。好像是狼大狼二?!它們怎麼在這?!
門口的動靜把引娘吸引出來,引娘見是紀彬,連忙開門。
但迎接紀彬的,可不止引娘,更有蹭來蹭去的狼大狼二。它們兩個好像還有點委屈?
自己這次去了春安城不到十天,家裡都發生什麼了啊。
引娘則是笑眯眯地摸著狼頭,讓紀彬跟柴力他們先進來,這才說了最近發生的事。
自從紀彬去春安城之後,陸陸續續有人找到紀灤村,全都是一個目的,那就是買酸果酒。畢竟過年前什麼東西都好賣,這麼好喝的酒,肯定更好賣。
包括洪玉海都來了一趟,包達跟他說明第二批酒還沒釀出來之後,也就離開了。
可洪玉海他們隻是第一批來買酒的人,後續來了更多的買家。
沒辦法,像酸果酒這樣酸甜爽快的酒,從來沒有喝過,從來沒有見過。最重要的是。它便宜啊!
其實紀灤村這裡出好酒,大家都是知道的。
可不管是黃米酒還是黃桂稠酒,這都太貴了啊,一斤兩百文,這種價格沒幾個人買得起。就連春安城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小小的邑伊縣。所以大家知道酒好,也不會過來買。
酸果酒卻不同,那麼便宜的價格,那麼好喝的味道。能不買嗎?
不管雜貨店的周掌櫃怎麼說,他們都不信沒酒了,一定要來買。
第一批還算有禮貌,可後來的人則是一口一個鄉下地方,一口一個紀灤村是不是看不起人。反正把紀灤村攪得烏煙瘴氣。
甚至接連敲釀酒坊的門,把裡麵夥計氣得想打人。
這也就算了。
有個老板竟然直接攔著去刺繡坊的引娘,這老板知道引娘是釀酒坊老板娘,說什麼都要想酒。頗有些無賴的架勢。
聽到這,紀彬剛想起身,就被引娘拉住。
引娘繼續道∶沒事的,裡長早就安排人在刺繡坊附近守護,沒人近得了我的身,我爹也在附近的,一點危險也沒有。再說,還有它們兩個。
在那老板纏著買酒的時候,紀灤村的人肯定攔著,原本在蓋房子的宣老爹更是過來護著引娘,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那老板背後躥出兩頭野狼,十分精準的撕咬糾纏的老板。
硬生生從那老板背上撕下一塊肉。野狼也不是為了吃,就是想咬他而已。
眾人驚疑不定,嚇得連連後退,隻有引娘還算強裝淡定,喊了狼大狼二,讓它們放開那人。狼大狼二這才鬆口,走到引娘身邊委屈極了。
此時被咬的老板疼得直打滾,還好被紀灤村的人及時救治。而且那傷口看著厲害,其實並不致命。顯然狼大狼二知道輕重的。
村裡人忍不住稱奇,兩頭狼在引娘身邊的時候,看著溫順極了。當然,彆人是不能碰的,隻會跟引娘親近。
其實村裡有些人也知道一點,紀彬跟引娘去年撿了沒人要的狗患,其實是沒了母狼的小狼。但之後兩頭狼不見了,大家以為他們早就放生。
現在看來,放生是放生了,但狼知道報恩,方才見引娘被人圍在裡麵,情急之下出來護主了!這狼也太聰明了吧,一眼就知道誰是想傷害主人的人。
紀彬聽此,這才放下心,原來是這麼回事。
他出發去春安城的時候,知道酸果酒會受歡迎,但沒想到有人會糾纏到家裡。而且引娘她爹也在紀灤村,甚至晚上都住自己家,他更是無比放心。誰知道自己走了不過十天,竟然就出這樣的亂子。
還好村裡人護得及時,還有狼大狼二幫他出了惡氣。
之後的事也簡單,引娘自己都處理了,直接帶著狼去見找事的老板,問他以後還來不來,甚至問他需不需要醫藥費。
看著兩頭眼睛閃綠光的餓狼,誰敢說來?誰敢要醫藥費?至於報官?
引娘慢悠悠說了,這可是野狼,不歸她管的。說著狼大甚至開始呲牙。
這下,那麻煩直接滾蛋,半句話都不敢說。
而且有了這事之後,再也沒人敢在紀灤村放肆,想來買酒的人全都被引娘安排在釀酒坊後麵的客舍裡,如果不安分的話,那就直接離開紀灤村,紀灤村的酒永遠不會賣給他們。
幾重威脅下,這些人終於老老實實,根本不敢搗亂,天天在客舍裡待著,隻盼著紀彬趕緊回來,不然眼坐牢一般啊。
至於為什麼不離開。
自然是因為酸果酒的買賣太過誘人!
等引娘說完,引娘很不好意思,小聲道∶我這樣做應該是對的吧?反正紀灤村已經清靜了,隻是手段暴力了點。
紀彬揉揉狼頭,又拍拍引娘的頭∶很好,就應該這樣。
可引娘覺得還不夠,如果紀大哥在的話,這些亂子一開始都不會有,而自己應該早點站出來,早點解決這些麻煩。
下次!下次她一定會的!
就算身邊沒有狼大狼二,她還有身後釀酒坊的夥計,還有她爹帶的人。足以讓這些人老老實實的。如果再有下次,她一定能處理的更好。
紀彬似乎看出引娘的想法,又笑了笑,他家引娘越來越厲害了,真棒。就算沒有他,引也能管好這些作坊。
不過一扭頭,就瞧見狼大狼二偷偷看他,紀彬忍不住拍拍它們∶這次做得不錯,一會給你們煮雞腿吃。
狼大狼二瞬間搖起尾巴,哪像狼啊,分明是忠實的大狗狗。
旁邊的柴力跟紀一飛簡直驚了,既為引娘的厲害暗暗驚歎,引娘一點也不輸他們在春安城看到的夫人小姐們。
當然也為紀彬服野狼震撼。
養狼,還養的這麼聽話,真的很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