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2 / 2)

小貨郎 桃花白茶 22321 字 6個月前

至於政令軍令製衡?更不存在,兩家說不定好得跟親兄弟一般,隻會一起斂財。

還有幾年換一個地方?你說換就換?那最上麵的知府刺史什麼的朝廷任命,下麵的知縣們可是知府刺史做主就行。

全換成自家子弟,你又有什麼辦法?派兵打嗎?也要講個成本劃不劃算。

在古代這種情況非常多見,這還是在始皇書同文車同軌,大修道路之後的情況。再之前更慘。

所以古代大多統治者對偏遠地區的治下,隻講究不造反,有納稅,那就行了。細節說起來太複雜,這樣理解就差不多。

如此說起來,就不難理解興華府的現狀。

畢竟興華府已經近鄰大海,算是離邊境最遠的地方之一。

這裡魚龍混雜,也是江湖匪賊的好去處,若是在南軍國其他地方惹了亂子,不少人都會在興華府躲一躲。

不過近幾年風調雨順,就連這些匪賊們也不是那般窮凶極惡。

畢竟有飯吃,有事做,願意鬨事的人也不多,一起賺錢不好嗎?就是他們賺錢的門路不太正當。可你要是在興華府惹了人,那就彆怪人家的刀太快,畢竟民風彪悍,不是說說而已。

也是因為興華府的情況,紀彬總覺得當初禹王能在興華府抓到騙了整個南軍國幾十萬兩白銀的人,隻用了一個多月時間,也太快了。

快到讓紀彬既懷疑這是自導自演,又懷疑其實匪賊根本沒抓住,不過是隨便殺了幾個人冒功而已。

好在柴力有膽識有見識,他少了個胳膊耳後還有惡疤,在興華府也是看起來就不好惹的存在。所以紀彬讓他去看看情況。

如果換成陳乙這種,隻怕他一過去,錢都能被人搜刮完,還探聽不到消息。

紀彬放下手裡的種棉書,問身邊的引娘∶上次黃夫人被騙的事,之後怎麼處理的?銀子還到她手上了嗎?

沒記錯的話,他在鬆江府聽到的消息是,禹王追回幾十萬贓款,人人稱快,並說會分發給受騙百姓。

引娘仔細想了想∶也沒聽說,一會我給你打聽打聽。

引娘正準備去刺繡坊,她現在不用上學,處理事情時間也更多了。至於為什麼去刺繡坊問?好笑,那裡不亞於情報機構好吧。

你想知道的事,在那裡統統都能打聽到,現在裡麵差不多有四十多個人,有學手藝的,有圖清淨來的。

刺繡的時候總會說些閒話。問她們總沒錯。

中午時分引娘向來,還真打聽到了。

引娘道∶有兩個黃溝村的人在刺繡坊裡,說黃夫人的錢根本沒蹤影,隻聽說賊人被抓住了,要把錢還給她家的消息倒是沒聽到。

不僅如此,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消息,什麼黃夫人賠了幾百兩銀子,先是買地,然後買種子請人。

這事讓黃老板非常不滿,不過他家彩帛店一向是黃夫人經營,他也不能做什麼。

可他這人愛逛煙花柳巷,不曉得受到哪個相好的挑唆,竟然想自己管店,趁著黃夫人被種棉花的事氣病,硬生生讓黃夫人在家休息。

可黃老板若是懂經營,當初他家長輩也不會特意給他娶黃夫人這個精明人。

原本縣城裡就已經有競爭對手了,在黃老板一通亂搞之下,生意流失了大半,全靠黃夫人之前的人脈撐著。

那黃夫人會忍得了這事?直接把挑唆的相好揪出來羞辱一番,又讓黃老板滾蛋交出賬本。讓他願意去哪玩去哪玩,要是插手鋪子的事就不給月錢。

如今看來,彩帛店的生意已經大不如前,黃夫人努力止損,也隻是徒勞罷了。

邑伊縣又有了彩帛店,紀彬家雜貨店更是要什麼買不到?他家的笑話更是讓人不想踏足店鋪,生意慢慢落寞,也是正常的。

如果被騙的錢真的還回來,對他家來說是好事,不隻是止損,更能讓氣氛好許多。不至於像現在這般慘。

紀彬點頭。

按照譚刺史跟王知縣的性格,若是錢真的發下來,肯定會還給黃家。可這錢彆說到賬了,竟然遲遲沒有消息。隻怕還是禹王那邊搞的鬼。

兩人正聊天,門前又響起車馬聲。

紀彬一抬頭就看到平老板跟燕行首,後麵還跟了輛馬車,馬車後麵幾個大箱子有些舊了,但明顯打理得很好。

平老板一來就看到紀彬跟他娘子在院子裡說小聲,笑道∶快出來迎接,你要請的園師,我可幫你請來了。

不僅請來,還親自送到家門口,世上哪有他這樣的好兄弟。

等紀彬站起來,平老板發現,這人許是外麵走一遭,身上的氣勢倒是越發沉穩,可又不失青年人的意氣。

這相貌身量,愈發像俊俏世家子弟了。

紀彬跟引娘連忙去迎接,從馬車上下來一位斑鬢雙白的老翁,來了之後先是打量了一圈,目光放在白色石子路後麵的空地,明顯已經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平老板笑著介紹∶這位是西北良禹府的左先生,建造宅邸無數,正適合你的要求。要說建園林,那必然選江南園師。

可紀彬要建的卻偏大氣,少精致,條件也不符合了。

如今太平盛世,大都推崇江南園林,尋西北的園師,倒是少而又少。

幸好平老板不是普通人,從宿勤郡請來這位園師,建造出來的房子高大結實,善用大塊磚石砌牆,再栽以植物做景。

做出來的宅子大氣美觀,還能兼顧實用。一般來說都是官邸找他建造。

原本忙完宿勤郡的活之後,這位左先生準備回家,正好又被平老板尋到。

不過左先生直接就講了,按照紀東家所說的建造,費用可能不會少,平老板還是笑著把人請過來。

好笑,紀彬會沒錢?自己窮了紀彬都不可能沒錢的。

就以紀林的腦瓜子,沒錢也能變出錢來。

所以人請過來之後,紀彬跟左先生相談甚歡,彼此心裡都有數了。

隻是這建宅子跟建普通房屋不同,左先生要花半個月時間考察土地,然後再了解本地石料種類,之後才能開始設計方案。

沒錯,人家良禹府來的左先生是會設計的,而且還會根據周圍的環境來調整設計方案。他家馬車後的箱子裡,那都是他測繪工具。這叫一個專業啊。

事情商談之後,熱熱鬨鬨吃頓飯,就把左先生跟他的四個學徒送到私塾後麵的客舍了。那裡的客舍環境幽靜,五個人住在一個院子裡,還方便得很。引娘又雇了村裡少話的嬸娘叔父去照料,要什麼講一聲就行。這明顯是招待客人招待的太習慣了,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

等左先生去客舍住,平老板看看周圍,故意道∶柴力呢?我們到了兩個時辰,怎麼還不見他。

反而是陳乙跟在紀彬左右,難道柴力害羞了,不會吧?

紀彬看看坦坦蕩蕩的燕行首,輕咳道∶他幫我去辦個差事,估計還有五六天才能回來。

從柴力出發到現在已經七天時間,這件事太過重大,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

聽此,燕行首略微有些失望。

誰料平老板直接道∶正好,我們還要在這玩個七八日,反正春安城那邊可太無聊了,正好幫你看看怎麼建宅子。

平老板對燕行首是真正的兄妹之情,否則也不會這麼用心了。

紀彬笑著道∶那建宅子這事,就麻煩平老板跟燕姑娘。''

燕行首笑了笑∶雖說認識這樣久,也從未說過我閨名,家裡人以前都叫我燕芷遊,以後喚我名諱也是可的。

這話—-說,紀彬跟引娘立刻稱呼了名諱。

他們心裡明白過來,燕姑娘估計已經離開瓦舍,以後可以用自己的名諱見人。這是好事一樁。

平老板,燕姑娘他們留下,再有左先生到來,建宅子的事真正開始。

他們在挑選石料的時候,縣衙的小吏們也過來丈量土地,這都是以前做過的,現在很順手。隻是紀灤村不止紀彬一家買土地的,小吏們一連幾天都要到紀灤村。所以紀堂叔乾脆來回接送,讓縣衙小吏們更願意到他們這了。

紀堂叔還帶回來雜貨店食肆家送來的禮物,說是感謝他們那日救了自己孩子,隻是沒有招呼不方便登門,讓他們見諒。

這些便是小事了。

紀彬倒是問了小吏,那棉花被騙一案,有沒有賠償被騙的損失。

小吏跟紀彬熟悉,直接道∶從來都沒聽說過啊,這種事基本追不回來吧。紀林知曉,又謝過小吏,把目光繼續挪到他家的宅子建造上。

如今宣老爹也來了,跟著左先生一起,宣老爹了解本地材料,左先生專業知識過硬。合作起來,倒是非常合適。

至於左先生那些許多工具,也算讓紀彬大開眼界,古代的測繪工具照樣很專業啊。紀灤村不少人還過來圍觀建宅子,畢竟這可能是他們整個村裡最大的房子。看看這地方,多寬敞啊。等房子蓋起來肯定很氣派。

紀彬倒是不慌,他隻等著左先生畫出設計圖之後他再來。

作為一個合格的甲方,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指手畫腳的,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好吧。

左先生宣老爹他們滿縣城的找合適的石料,時間也到二月底。私塾的萬秀才收拾行裝回紀灤村了。

隻是萬秀才的娘子,也就是引娘三姐沒有跟過來,算著時間,引娘三姐已經有七個月身孕,不太方便跟過來,隻好留在縣城養胎,婆婆看在她懷孕的份上,又看在她有個得力娘家的份上。對引娘三姐也算照顧,兩人之間沒那麼多氣了。

萬秀才也是趕在最後的時間才回紀灤村,多照顧了他家娘子幾天。

不過開學還是要開的。

紀家私塾定在三月初六開學,這點不會變。如今春暖花開,正是讀書的好日子。

許是工作穩定,妻子懷孕,萬秀才總覺得自己讀書教學都更有勁頭了。

紀彬發現事情一樁樁得過來,他竟然插不上手。

是的不管是買地,還是安排私塾開學,引娘早早做好準備。

唯獨讓他管著的也就是建宅子,但建宅子人家左先生還在外麵選材料呢。

突然變成女主外,男主內了怎麼辦?

紀彬沒那麼大男子主義,安安心心幫引娘收拾房間,甚至下廚做飯,讓刺繡坊倒是多了閒談。每每提到紀彬都羨慕得不行,誰像引娘這樣好運啊,那不要樂開花了。

估計是看紀彬太閒了,柴力回來的這天晚上,終於出件讓他皺眉的大事。

柴力一路連夜回到紀灤村,也是馬兒累得都喘氣,引娘喂著喝了許多水,這才開始吃草料。不過家裡五匹馬,真的太多了!

紀彬在院子裡的時候還能調侃一下家裡馬兒多。

等柴力進到廳堂跟紀彬聊興華府的事,兩人立刻嚴肅因為。

隻因柴力道;那個老者確實就是謝閣老,流放的犯人都被押到鹽場,而目不許他們說自己的真名,隻能用編號做工,也沒人知道他就是前閣老。

我提前去了那個鹽場,環境很差,多加打點之後才給謝閣老尋了個文書的差事,可還是苦。

這也就算了。

柴力不好意思道∶我原本想留些銀子再走,回來跟您稟告消息,可是走的時候被謝閣老發現了。

當時的謝閣老住在一間四處漏風的茅草屋裡,這還是柴力打點後的結果。

按正常來說,都要混在幾十個住的房間裡,那房間裡可都是罪犯,可不是大家想象中那種江湖意氣,會看在老者年老的份上幫忙的,而是真正欺淩弱勢的罪犯。

住在那一晚上,隻怕半條命都沒了。

所以謝閣老有些疑惑,興華府這邊可不像是優待老者的地方,被打的囚犯每日都有,他沒了頭銜,沒了名諱,隻剩編號,誰會專門安排他過來?

太子那邊?可他被流放的時候千叮萬囑,不可留下把柄,更不可在這種時候輕舉妄動不過是忍而已,想要成大事,就要忍。

他雖滿頭花白,但他能從一介寒衣成為太子太傅,成為謝閣老,他的堅韌,他的毅力,不是旁人能想象的。

然後柴力就被發現了,柴力這樣明顯的特征,謝閣老肯定立刻想起什麼時候見過他。

可當時跟這位壯士,還有壯士的東家見麵,不過萍水相逢,何必這麼遠來散財?謝閣老久經事世,隨便一看就知曉,為他這事,肯定花了不少銀兩。

柴力在一個老謀深算,還是自己人的閣老麵前也撐不了太久,將事情和盤托出,從他戰場上回來,到遇到東家,隱去了東家重要的事,隻講對自己的恩情。

又講當初接到嘉獎時候的欣喜。

就憑太子跟謝閣老為他們將士們爭取認可,他也會甘倒塗地。

謝閣老久久不言,他想過自己會受到幫助,可能是在這待上一兩個月,太子就會派人助他,畢竟太子心慈,他離京的時候太子就哭了一場。

但太子也賢明,不會早早就過來,因為太子知道他身上背負的不止他的老師一個人。又或者他的弟子,同僚們,同樣會出手相救。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最早在鹽場等著的,竟然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退役兵士。

或許他在翻看應該嘉獎的名冊中,掃過柴力的名諱,但人太多了,千千萬萬的人,都經過他手呈給聖人。

讓聖人給他們應該有的榮譽。

但被這樣一個素未見過,可又像見了很久的人相助,這種感覺讓謝閣老目光柔和堅定。

謝閣老謝過柴力,又讓他轉達對他東家的謝意。

至於銀子卻讓柴力收走,能在如此艱苦的流放之地做個文書的差事,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他活的夠久夠堅韌,這點苦還難不倒他。

柴力跟紀彬轉達這些話,又把剩下的八百兩拿出來。沒錯,打點那些人足足用了兩根金條,還有二百兩銀子。好狠的興華府小吏們。一層層的竟然吃了這麼多銀兩。

紀彬也不由得感歎謝閣老的敏銳,這都能發現柴力的存在。

但現在另一件事擺在麵前。

他已經知道這是謝閣老,那救還是不救。

鹽場苦工,這不是尋常人待得下去的地方,正常的青年人去做事,都能累到半死。不然當地官府為何喜歡用流放犯人。

畢竟正常招工根本沒人願意過去,就算去了,工錢也要非常高。

可流放犯人們隻用給口飯吃就行,流放到這麼遠的地方,就算是死了又能怎麼樣。

把年邁的謝閣老留在那種地方,不死也要落下病根。可能在古代人眼中,寫了譏諷皇上的東西實屬大逆不道。放在紀彬這卻不算什麼大錯。

畢竟十幾年前的東西了,,拿出來就能讓一個鞠躬儘瘁的閣老流放千裡?太好笑了。就憑他走過謝閣老弟子譚刺史修過的路,他也不能見死不救。

再說,太子當初想給他暗示,然後又為了他的安全放棄了,畢竟一出事,那就是天大的事。憑借這點,紀彬也是想救人的。

去年臘月在汴京時,太子夜訪焦家,臨走前問他是不是宿勤郡的人,又講宿勤郡離興華府很近。估計就是想暗示他救下謝閣老,話到嘴邊卻沒說完,估計是覺得他一個小貨郎,不必卷進這麼大的事裡。

當時紀彬還隻是猜測,如今讓柴力走一遍,是真的確定了。畢竟謝閣老原話怎麼說來著。

他不必人相救,汴京那邊要救他,他都給拒絕。說他犯的過錯可大可小,但救他的人越多,那位就越氣。

其實汴京那邊不能救,是因為禹王在都城緊緊盯著太子一脈,若是有人敢動手,那他就敢告黑狀,那位才會越氣。

可他紀彬不同。

他是個跟謝閣老辜無交集的小貨郎。

更是不會被任何勢力發現的小百姓,而且手裡還有大筆銀兩。

所以他最合適。最合適做這暗渡陳倉的活。

但太子跟謝閣老做了同樣的選擇,不想牽連到他。讓他平平安安地當個小貨郎就好。

越是這種態度,越讓紀彬明白,為什麼很多時候普通人都願意為赴大義者犧牲,可能是但凡有良心的人,就不能享受著他們撐起來的那片天,然後對他們的生死安危視而不見。

紀彬覺得自己是個有良心的普通人。所以他要救人。

再說覆巢之下無完卵,就算他已經在做應對動亂的萬全準備,那又如何。

紀彬深吸口氣∶明日一早,我們名義上去無仙城談生意,,實際上前往興華府救人。

柴力握緊拳頭狠狠點頭。

這就是他的東家,隻有東家才會做出這種讓人敬佩的事。

柴力的心剛燃起來,就聽東家忽然又道∶不行,明日不能去。怎麼了?難道是有什麼難處嗎?柴力滿臉疑惑。

可紀彬卻指了指院子裡剛進來的人∶燕姑娘來了,等你好幾天。若是讓你明日就走,隻怕燕姑娘要打人了吧?害,人要救,戀愛也是要談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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