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2 / 2)

小貨郎 桃花白茶 22323 字 7個月前

但接下來一車車一筐筐東西,還是收不了錢,農產品,農產品,怎麼又是農產品!

不僅是後麵的不能收費,已經進城來的麥農也找過來,方才他帶了車麥子,也是收錢的,能不能退回來啊。

畢竟他不知道不用交入城費的。

這怎麼可能,沒收到的錢已經讓小吏們很難受了,還會從口袋裡再把錢掏回去?自然不會啊,那麥農被大罵一頓,讓他趕緊滾蛋。

城門口這場小風波,看似小,但卻隱隱改變了很多東西。

終於進了春安城的紀灤村車隊,還有荊高莊車隊,此時都是不知所措。

主要是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本來以為車上的東西都要收費,但是紀彬家的刺繡箱子卻沒打開。

紀灤村車隊的車夫老薛還以為紀彬是真的想隱瞞,被小吏揭穿的時候,還以為又要出筆銀子,又或者要起爭執。

可沒想到就這麼過去了?!

荊高莊那邊知道內情的人也不多,畢竟這種事不好大肆宣揚,要是讓春安城這邊知道了,說不定還有應對的方法。

所以也隻有荊姐,她身邊的女孩子,以及兩個堂哥知道。

基本上兩邊都是車隊的人迷茫,東家們心裡有數。

方才引娘的心都提起來了,唯獨紀彬還是笑著說話,仿佛一切都是順理成章,風輕雲淡。裡麵沒有計謀計策,一切都是按規矩辦事。

主要是紀彬給人這種感覺太強烈了,這才讓人放鬆警惕。

再有後麵陳乙起哄,那小吏本就是個小官,心裡不穩,又怕衝撞聖人。

普通百姓不知道也就算了,他們可是知道謝閣老的事!還有春安城前刺史的事!對聖人有多畏懼,那就對文書有多尊敬。

如果換了個長時間沒有聖人餘威的城鎮,估計也沒這效果,說的就是隔壁興華府。因地製宜,這話永遠都沒錯。

還有引娘在旁邊配合得也好,兩人態度坦然,落落大方,無形給人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不僅是紀彬引娘,後麵的荊高莊荊姐,看起來也很自然。

在小吏要收錢的時候,麵色嚴肅地指了指自家貨物∶全都是絲製品,在邑伊縣我們都不怎麼交稅。

說完,付了自家車隊的人頭錢,讓荊高莊車夫趕車進城。這動作都讓人沒反應過來。

隻能說人生一世全靠演技。

不管他們心裡再怎麼緊張,此時表現的,那都是泰然自若。

當然,最淡定的還是紀彬引娘,兩人這會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荊姐瞧著,就知道他們兩個以後還會有更大的成就。

等著陳乙跟他們集合之後,這收費後第一次進城也就結束了。看似平平,卻是他們精心計劃的結果。

紀彬笑∶以後成了習慣,就會好很多。

再說如今正在風口浪尖,沒人敢直接違抗聖人的命令。

雖說這風口浪尖讓很多人不理解,可引娘卻反應過來。她在紀彬身邊,自然是知道許多人不知曉的事。

不論是謝閣老的事,還是新刺史韋宏是禹王的人,都不敢在這種時候,公然對抗聖人。前車之鑒這種情況,是真的很可怕。

荊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記錯的話,她家長輩荊夫子也有類似的說法,隻是不太確定。等回去之後,再跟荊夫子說一下,應該就會明白紀彬的意思。

兩個車隊就此分開,各自去忙。

但紀灤村跟荊高莊明顯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畢章兩邊都是被春安城捋羊毛的存在。

可兩邊明顯全都鬆口氣,以後雖然還要交入城的人頭費,但好歹一次一百多兩不用付了。隻是紀彬這邊的酒錢,那也是沒辦法。

對於酒這個東西,其實紀彬心裡明白,如今不收重稅也是年份好,收成好,趕上好時候了。像酒這種,如果他是戶部尚書,肯定立刻加稅好吧,真正的農產品可以不要稅,小工坊也能寬容點,但酒不同。

如果有天災人禍,酒坊的稅收肯定增加,這點早就在紀彬的接受範圍之內。不過那也是正經向朝廷交錢,而不是給一個斂財的新刺史。

紀彬引娘他們帶著車隊去自己在春安城的雜貨店,引娘安慰道∶這也算花錢免災,再說,也就是少掙。

後一句引娘低聲說的,把紀彬逗得紀彬真正笑出來∶嗯,少掙錢而已,咱們家小東家算得很對。

平日都是引娘管事,如今這麼一調侃,倒是讓她不好意思。

紀彬悠悠道∶這人也收不了幾天的入城費了。

如果太子整治棉花的事猜測是真,那這位叫韋宏的刺史,定然坐不穩這個位置,很快就會離開春安城。

當然這是紀彬的精清測,具體的,還要看注京麵跟宿勤棉的價格是不是誇張到離譜。

到了自家鋪子,那就跟回家一樣。

鋪子裡的賬房徐傑,護院魯石,還有夥計紀一飛,三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因為出入城收費的事,讓他們心裡都沒底。說不定這個鋪子都要關了?

其中最憂心的反而是徐傑,他有些不好意思說,但他同隔壁街角賣糖水家的女兒互生情愫,最關鍵的是,她家爹娘也看他順眼。

若春安城的鋪子突然關閉,隻怕他要離開這了。

一想到這,一向穩重的徐傑都坐不住,反而是三人中最憂心的。

知道東家寫信過來,讓他們安心照看店鋪,沒事的時候可以關門出去轉轉,反正他家鋪子都是熟客,基本不做過路客人的生意。

反正是不要著急,東家很快就會過來,這個店也會繼續開。

不得不說,三個人都是鬆口氣。

魯石如今娶了續弦,家裡母親孩子,還有新媳婦兒,哪個都要照看。

徐傑紀一飛也不想離開春安城,畢竟這裡雖然離家遠,但月錢高啊,說起來還是在大城市做工多氣派啊。

當然,後麵的氣派是紀一飛覺得的,他性格好,在附近吃得很開。

但是紀彬他們因為棉花的事耽誤了幾天,到現在七月二十八才到,可把大家緊張得很。

至於這次送來的酸果酒很少,紀彬也是提前在信裡說過的,其他的酒改路線了,所以這會隻悶頭乾活,等把貨卸下來之後再說。

車夫們則安排到附近的酒樓歇息,老薛他們明日差不多就要回去,回去之後還要拉酒去盤臨縣到時候有個貨郎跟在他們車上,貨郎更熟悉道路,也是紀彬專門雇的人,能給老薛指路。

可以說一切安排得都很妥當。

老薛他們有活乾,肯定是立刻行動,賺錢也是讓人快樂的事!

紀彬引娘則要在春安城住幾天,還有柴力也會跟燕芷遊見麵,正好引娘想去燕芷遊新開的香閣瞧罪。

紀彬則是安排好分店的事,然後去找老梁,紀老板他們,甚至還有如意樓的柳掌櫃。很多事都需要商談。

不得不說,換了個新刺史,事情就是多啊。

趕了三天的路,現在也該休息一下,不過紀彬引娘,還有柴力陳乙,都被請到平老板家中住,酒坊老陳都沒趕上。

平老板的宅子自然不用多說,在春安城中鬨中取靜,非常適合居住。隻是他現在可沒之前沒那麼自在,臉色明顯凝重很多。

畢竟他身上的事情也多,沒事還要跟汴京那邊聯絡,還要小心翼翼不被發現,這一趟送信的過程,可不好過。

紀彬是知道他的艱辛。

到平老板家中不一會,平老板的小廝就把燕芷遊接過來的。

如今燕芷遊的香閣生意不錯,引娘還給她出了不少主意,兩人見麵還是無話不談。而且因為柴力跟燕芷遊已經定親,她們關係自然更好了。

說起婚事,因為一切都按三媒六聘來辦,婚事也要等到明年春天了,春暖花開,正是好日子。既然有了婚約,兩人見麵自然是更親近些。

隻是柴力渾身不自在,整個人還有些不好意思,可看得出來很高興。

陳乙則是在驚訝平老板家的宅子,這也太好看了吧。

聽到陳乙的話,平老板隨口道∶等你們東家的宅子建起來,那才好看。我這才占地六七畝,你們東家宅子至少是我這個宅子三倍。

因為那宅子還沒蓋好,旁人自然想象不出來,可比平老板的家還大?還好看?

紀彬也不反駁,這裡都是自己人,他謙遜也沒意思啊。也還行,下次你過去玩的話,說不定還能看看景。

紀彬笑著道,指了指平老板家的幾株好花∶回頭移植兩株給我,如何?

誰知道這話剛說,燕芷遊捂嘴笑∶不就是引娘多看了兩眼,你就要把花兒要走,眼睛怎麼那麼靈。

紀彬一頓,他以為沒人發現啊。不過引娘確實是喜歡的。

眾人忍不住,平老板笑著搖頭∶行吧,你要那不給,引娘喜歡,就拿去吧。

在好友家聊天,那也是難得的自在。

反正今日剛剛到春安城,辦什麼事都是不著急的。

如今已經到七月底,天氣漸漸涼爽,在園子裡坐坐,都讓人心曠神怡。

晚上老梁,老陳他們也過來聊天吃酒,還有雜貨店的幾個夥計也來了,到了月上當空才散。

因為是關起門自家聊天,聊的也幾乎都是新刺史的事。

這新刺史剛到春安城,剛開始還算老實,沒過兩個月就折騰出來這麼多事,其實春安城裡哪個不煩的。

但也沒什麼辦法,誰讓他是刺史。

而目每任官員都會帶著自己的部下,其中的小吏多數都是新刺史韋宏自己人,兩個月的時間,都在排擠譚刺史之前的手下。

再有新刺史拉偏架,如今譚刺史的手下日子都不好過。

連平老板,老陳這種跟譚刺史關係好的,都受到些刁難,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那韋宏見春安城官場大多都成了自己人,所以才在七月份下發新文書,要收出入城門費用。也算是清除異己之後再開始斂財。

真本事沒什麼,小動作倒是一堆。簡直是斂財流程了。

韋宏甚至還想插手春安城指揮營的事,直接被春安城指揮使趕走,算是文武相鬥打了個平手。之前說過,邑伊縣城外是有指揮營指揮使的,手下是有兵士在。作為邑伊縣的上一級,自然也是有指揮營。

雖然聽起來稱呼一樣,邑伊縣的指揮營直接歸春安城這邊管,若是認真叫起來,春安城這邊的應當叫指揮太使。

再往上就是宿勤郡的指揮太尉,也能稱指揮使,都是上級直接統管下級,各處的兵馬也會逐步增加。

邑伊縣的知縣,春安城的刺史,還有宿勤郡的知府,都跟他們各自的指揮使平級。但文武官各有各的係統,沒有誰隸屬誰的規矩。

換句話說,就算你春安城的刺史韋宏去了邑伊縣找他們的指揮使,人家也是不用聽你的。

更不要說平級的春安城指揮使了。

隻能說新刺史亂搞一通,誰準都不高興的。

這些事在紀灤村自然是聽不到,紀彬引娘都有些詫異,引娘開口道∶他這麼做事,難道就不怕嗎?

對啊,他不怕嗎?

紀彬跟平老板對視一眼,當然不怕。畢竟他就差明牌說,他是禹王的人了。

紀彬又問∶宿勤郡不是也換了新知府,他怎麼而且春安城突然要收出入城費,也該他們批準吧?

平老板道∶新知府不大管事,那邊倒是一如平常,跟之前房知府在的時候沒什麼區彆。批準倒是批了,不然韋宏也不敢這麼做。

如此一來,倒是有些微妙。

新知府雖說跟韋宏一起過來,但卻在裝瞎,顯然不想站隊。隻能說派來的人都很妙啊。想必肯定是京朝堂爭鬥的結果。

老梁跟老陳則在說蘭阿巷子的事,因為這巷子裡的小作坊都是做的小買賣,好在利潤還行,如今還能支撐下去。

但整個蘭阿巷子就怕一件事。

那就是今日可以收百分之五,那以後會不會增加?畢章這個刺史的性格,他們好像摸到一點。

現在還能承擔得起,以後呢?

所以整個蘭阿巷子憂心忡忡,但也沒人有動作,畢竟棒子還沒真正打身上,也不是很疼。

隻有老梁被紀彬說服,準備去紀灤村闖一闖。

在紀灤村做首飾做胭脂,然後從紀灤村送到隔壁的幾個縣城裡,說不定還能賣到興華府?樹挪死人挪活,萬一呢?

但老梁這邊動作還是比較慢的,畢竟家裡還要商議,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不是每個人做事都像紀彬引娘這樣利落,下決心也沒那麼樣快。

紀彬也不催促,隻讓老梁按他的計劃來。

這場宴席吃完,大家心情顯然都好了不少,不管怎麼樣,日子都要過嘛。

送走眾人後,紀彬跟平老板又私下聊了聊,他們之間自然是在講謝閣老的事。而且紀彬過來,又帶了謝閣老的信。

等他們走了之後,平老板再秘密把信送到汴京。

剩下的事則改日再說,畢竟天已經晚了,平老板許是心情不好,喝了點酒,但信被他保存得很好,顯然非常謹慎。

紀彬被小廝領到客房小院,這裡單撥給他們幾個人住。自然是陳乙柴力單獨睡,紀彬跟引娘則是一個房間。

進門的時候,紀彬腳步頓了頓,但見小廝離開,他也找不到借口不進門。

進屋裡看了看,倒是有個軟塌,還沒等紀彬開口,引娘不好意思道∶隻有一床被褥。

這才正常啊,也沒人會給夫妻倆準備兩床被褥的。如今已經是七月末,若是單睡在軟塌上,晚上肯定著涼。總不好這會再找人加床被子?

紀彬忽然有點頭疼,可引娘的眼神裡卻明白寫著,為什麼呢。為什麼夫妻倆不睡同一張床。

這是引娘很早就有問題,她如今已經不是小女孩,經過很多事,也見過很多人。自然知道夫妻間的相處,不該是他們這樣。但她從未問出口,總覺得這是不能問的。如今時間越久,話也很難說出口。

引娘指了指櫃子道∶不過裡麵有條厚毯子,該是備用的。

紀彬鬆口氣,有東西蓋就行,而且天氣也沒那麼冷。

等燈吹滅了,引娘卻沒睡著。

心裡矛盾得很,一方麵知道紀大哥絕對不是討厭她。另一方麵卻在疑惑。難道是她不夠好?

引娘輕輕翻過身,卻聽到軟塌上紀大哥披了衣服,緩緩點亮油燈,燈火調得很弱,隻能看到一點光亮。

紀彬開口道∶引娘,你睡了嗎。

那邊引娘下意識搖搖頭,隨口又道∶還沒。

紀彬拿著油燈緩緩走近,坐在床邊的台階上,看著躺著的引娘,眼神溫柔地看向她∶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引娘點頭。

紀彬笑道∶若是讓你再選一次,帶著現在的記憶再選一次,還會再嫁給紀彬嗎。

這話說的有點怪,引娘下意識點頭∶會啊。

紀彬頓了頓,輕笑∶還會嗎。

嗯。

縱然他是個沒本事的,明明是家中長子卻無房無地,不受親爹喜歡,識得幾個字,卻找不到活計。紀彬繼續道,你也嫁?就為了你們之間的婚約?

引娘並不明白這個問題,自然是點頭∶對啊,我再選一次,肯定還會嫁給你。引娘臉頰有些紅,怎麼會不嫁給他呢,紀大哥可是最好的人。

這話讓紀彬心裡有些不同,介乎於不太爽,又酸酸漲漲中間。

紀彬見引娘眼神真摯,就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不過自己也是,問這種問題做什麼。隻是徒增煩惱罷了。

紀彬又笑了下,剛起來要走,下意識俯身親了下引娘額頭,略帶涼意的薄唇在引娘額頭輕輕碰觸。

卻讓引娘整個人都呆愣了。紀大哥,是親她了嗎?

引娘眨了眨眼睛,明明白日裡在城門口麵對小吏兵士們都不緊張,這會手指忍不住蜷縮起來。

紀彬見她臉紅得厲害,輕輕捏了捏引娘露出的下巴,開口道∶夜深了,睡吧。

這,這還怎麼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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