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1 / 2)

小貨郎 桃花白茶 21814 字 5個月前

第98章

從永義十七年的十二月初,也就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個月開始,太子在等一樣東西。一樣足以改變南軍國的東西。

它的出現並不是那麼驚天動地,也沒有什麼激昂的文書,隻是夾雜在很多迷信裡麵,最不起眼的那個。

可太子看到了,並且注意到其中不同。所以才有了秘密去焦家的事。

之後又讓焦家主,跟提議的紀彬到了汴京。

這一年對很多人來說不好過,尤其是太子太傅被貶到荒涼之地,這種打擊對他來說,也是很沉重.誰知道從見到那個小貨郎開始,似乎一切都有好轉。

可能越是高位的人,越是會迷信什麼東西。

即使聖人都不能免俗,太子雖然不太信,但依舊對紀彬感官不錯。

從年初頭一次交談,看到他隨意寫的破局之法,再到他救了謝老的消息,然後傳來製冰之法。似乎這個小貨郎每一次出手,都會讓人驚歎。

即使太子見過太多能人,像紀彬這樣的,還是給他留下極深的印象。

這一年也該進入尾聲,另一個東西也該進入尾聲。

那就是種棉書。

太子起名叫焦氏棉,或許是看過這本農書的雛形,再有謝老還在指點,還有紀彬的聰明。太子本能覺得,這本書恐怕會是極大的成就。

棉花的瘋狂跟好處,他可是太明白了。

如果不是東西足夠好,是不會掀起那麼大的風浪。也就是好,太好了,才有那麼多事情發生。

所以太子在再等的,就是這本書。

正好他準了譚承樂去宿勤郡春安城,名義上是找好友吃酒,回去給家裡辦事。實際上大家都明白他是去做什麼。

沒看謝家還提前送去了不少東西,打著走年禮的幌子,其實是送些東西給謝老。太子這邊自然也送了不少物件。

隻希望他的老師可以在偏遠之地過得好些。雖然信裡老師還在寬慰他,但太子總是擔心的。

原定的十二月二十日到了,可信件還是不見蹤影,不少人都在看著太子臉色過日子總覺得是不是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不然太子怎麼一臉不高興。

甚至聖人都看出來了,還調侃太子∶最近怎麼了,遇到什麼事?這幾天聖人心情不錯,原因自然是太子孝順。怎麼孝順呢,當然是給了錢。而且還不是很少的錢。

從夏日太子賣冰,再到秋日收繳禹王的棉花不義之財,這些錢大部分都給了聖人,還是當私庫給的。

紀彬還在為自家三百多萬兩銀子高興。

聖人私庫裡已經多了十倍不止的銀子,那聖人能不高興嗎。他的皇陵可以多加幾個墓穴了,確實是值得開懷的事。

太子開口道∶平日裡也沒什麼大事,隻是我家女兒天天鬨著要來皇宮找皇爺爺,太子妃都拿她沒辦法。

女兒?

聖人想到太子三四歲的小姑娘,也是他家最小的孩子,平日裡就慣得厲害,怪不得太子發愁。聖人擺擺手∶這是什麼大事,讓她過來陪陪我。

說完之後,聖人疑心太子故意騙他,立刻讓內侍去接小郡主過來,小孩總是不會說謊的。

不到半個時辰,還在睡夢中的小郡主被抱過來,到了聖人麵前還是沒醒。

太子溫柔地把女兒抱到懷裡,誰知道剛抱住,小郡主醒過來了,揉揉眼睛,聲音糯糯道∶父親大人,皇爺爺呢,我好久沒見他了。

三四歲的小姑娘本就可愛,剛睡醒的時候,更是軟糯可人。

聖人下棋的手頓了頓,抬頭看看剛睡醒的小孫女,露出今日頭一次真摯的笑。

等小郡主被抱到聖人麵前,小姑娘眼睛都亮了,一定要去找皇爺爺。

殿裡有個小孩,氣氛明顯沒那麼冰冷,聖人倒是笑了一陣,隻是笑過後就讓太子抱著小郡主回去,他已經有些累了。

等聖人再睡醒,下了道降恩的旨意,小郡主改為嘉明公主,享公主例份,可以隨意出入皇宮。

接到旨意後,太子妃還有些後怕。

反而是太子安慰∶聖人隻是老了,他對孩子們一向寬容。所以把女兒抱過去升個公主,也不是什麼大事。

聖人隻是對他的子女嚴苛罷了,對小輩們很大方,所以他才敢這麼做。

經過這一遭,聖人對太子脾氣也好些。

直到十二月二十八,距離原定種棉書到的時間,已經過去八天。若是天氣好些,還能派人查看。可天高路遠,大雪紛飛,隻能等著。

直到深夜時太子府角門被敲響,通傳的小廝一路往上報,話終於傳到已經安睡了的太子耳朵裡。人到中年的太子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鞋都沒穿,直接接過還沾著冰雪的種棉書,上麵大寫著《焦氏棉》三個字。

是紀彬的筆跡。

準確說,是經過謝閣老指點的紀彬筆跡,用來當封麵都合適了。

婢女們追出來給太子披了外衣,就著燭光立刻翻書。

太子看書的速度還是很快,從第一頁翻到最後,原本以為就要結束,誰知道後麵竟然還有兩頁附錄。

再翻開一看,兩個不同的紡織機圖紙畫在上麵,還有詳細的解析步驟,保證讓每一個工匠看到,都能做出同樣的機器出來。

下麵的注釋也說明了物件的作用。

可以快速給棉花去籽,還能讓棉花變得更加鬆軟,使用的時候減少用量,去年買的棉花,今年重新彈幾次,就跟新的差不多了。

太子最後合上書的時候,也沒感覺腳底有多冰冷,心裡反而一團火熱,努力讓自己平靜了片刻,這才道∶來的人何在,速速去休息,請大夫來診治,確保一路奔波不要生病。

說過後,又看了看手裡的幾本書,抬頭看了看大雪紛飛的汴京∶等書交上去,全都有賞。

這話說得雖然輕飄飄,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止是跑來送書的長隨,更有寫書的,著書的人,為這本書奔波的人。全都有賞。

這個賞,還不會太小。

第二天清早,皇宮冷冷清清,如今過年期間不用上朝,連修屏風的譚清都回家休息,聖人又懶得去後宮,乾脆繼續自己下棋。

但早上剛起,飯都沒吃完,太子風風火火跑過來,聖人少見他近幾年這麼莽撞,眼裡倒是有些笑意∶這麼早做什麼,明日才是宮宴。

大年三十是宮宴,今日二十九,一般都在家裡陪家人。

說著,聖人讓太子坐下來,忽然想到早些年的過年,那時候太子還沒被他賜府單住,皇後也還在身邊。

可是一晃都好多年了。

太子坐下來,卻掏出一本書出來,驚喜道∶父皇你看,這是焦家人托我轉交給您的。說您幫他們焦氏一族洗刷屈辱,他們無以為報,特以此作為新年賀禮!

新年賀禮?

聖人這輩子收到無數賀禮,什麼時候一本普通的書也成賀禮了。

等聖人緩緩打開,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就像他年輕時候的模樣,等看到後麵的紡織機,他已經站起來,臉上的笑容更是不同。

當年他姓謝的因為為政以德四個字,就決定追隨他兒子。如今這幾個字也能用到他身上。

聖人想到謝太傅,竟然笑了下。

傳下去,開年頭一件事,就是派人扶持農桑,務必在今年棉花種植前把此書傳到南軍國各地,所有適宜種棉的地方,都要有這本書,還要任派當地官府前去教導。若是有為令不從者,可報給當地巡察使。

聖人說過後,又指了指後麵的圖紙∶再命天下工匠研究此物,若是能提高速度,朕重重有賞。

在發號施令的時候,聖人似乎找回當年的一些銳氣。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把這些事全都吩咐下去。

等這些事情做完,他死後的史書一定會很好看,也算他這個皇帝沒有白當,也算在先皇英明治下有些功績。

不會在百年之後,後人評價他在先皇跟太子之間的是個庸碌皇帝。

隻是聖人不會承認這一點,他怎麼會有錯呢。

太子不假人手,聖人說什麼他寫什麼。

賞焦十一,焦十五。賞所有焦家人。賞宿勤郡荊思華。賞送書人。

賞供焦十一,焦十五筆墨的紀彬。賞當地縣令。

賞太子。

等聖人說完,又道∶後日金明池前慶年,你同我一起上彩棚高台,帶上你家太子妃跟長子,朕攜太子,太子長子,一起登高台,與民同樂。

太子手指握了握,答了聲是,叩謝父皇。

等太子從宮中出來,長舒口氣。

他就說這紀彬是福星,果然沒錯。

這次封賞給汴京帶來的震動比當初禹王被軟禁的時候還要嚴重。因為太子要同聖人登高台,與民同樂。太子跟聖人僵持的父子關係終於好起來了。

被軟禁府中得知消息的禹王,眼裡再無光彩,他早就完了,這次不過是蓋章定論。他又何必折騰這一出。

汴京裡有人喪如考妣,有人歡呼,有人喜極而泣。也有人等著聽謝閣老的名字。

但聖人像是把他忘了一樣。

謝家半是高興半是難過,除了謝閣老的長子,如今已經四十七,隻有他知道自家老父親沒事,似乎過得還可以。

這話是譚清兒子譚承樂說的。

什麼看戲聽曲,還養魚養蘭花,不僅如此,每日還能聽人說書,甚至想自己說一段,被譚承樂攔住了這才罷休。

那救了老父親的紀彬,不知道從哪弄來幾塊不錯的海貝,甚至還弄來絕跡來的硯台,反正那的日子真的不苦。

長隨還不好意思地說,大夫把脈的時候,說謝老身體比五十多歲的人都要好。

可他卻不能說出來,隻能裝作一臉難受。

等他弟弟妹妹知道自己是裝的,隻怕這家主位置難保。隻是現在還不能透露,還要再等等。

被謝家,還有很多人擔心的謝老確實沒什麼事。

這會在吃紀宅裡為過年準備的糍粑點心,隻是他年紀大,譚承樂看著不能多吃。

門前的百戲遊人今日才離開。

聽說今年也賺了不少錢,明年估計還會過來。

不對,聽他們領頭的講,等到春社的時候就來。

百戲遊人們也看出來,紀灤村的人真的很有錢,春末再來一趟,也能掙銀子的!

估計明年開始,他們紀灤村村民,也不愁沒娛樂活動了。

從什麼遊人都不願意來,到百戲遊人一年來三次,肯定算進步了吧?

紀彬也去湊了幾次熱鬨,蔡運他們過來的時候,還跟著打了幾次馬球,隻是他們隊伍裡有引娘,柴力燕芷遊。

隻要是他們四個組隊,基本沒人能打得過,每次都要拆開他們,最後打得著急了,還要拆開夫妻搭檔。

笑得人也是沒辦法。

隻是冰天雪地的,馬兒容易打滑,隻好約定三月後再來比比,現在都是在前麵玩投壺。

剩下的時間則在理今年的賬目。

引娘這邊算得清楚,紀彬隻不過大致過一遍。就算是這樣,賬目也看的紀彬頭疼。

從上次算過賬的五月開始,到現在正好八個月,五月那會手頭有十二萬九千兩銀子。這幾個月純收入是兩萬五千九百二十五,當然這是沒算棉花的,那個要另外再講。

純支出多了些,過年要準備的東西太多,家裡雇了人,還去趟興華府,救人那會花費不少,安置老夫子的家用等等,更彆說宅子錢也在裡麵。

八個月零零碎碎加起來,一共花了一萬七千一百五十二。最後還有給荊高莊思華的三萬兩銀子。

好家夥,下半年花的比兩個鋪子,兩個作坊加起來都要多。

但算算就知道了,新宅子剛住進來,花銷肯定多了不少,再有一趟興華府之旅買了不少東西回來,即使那個海坊東西不貴,但架不住他們買的多啊。雇人之後各種費用直線上升。

當然生活體驗也是直線上升,這沒什麼好說的,該花就要花。

再者講了。他家的棉花錢還沒算。

這個賬目清清楚楚,到手一百五十萬兩銀子,有這一項,家裡就算再多花十倍都不是問題。

所以現在手頭的錢很清楚了,壓箱底的一百萬,加上今年的棉花一百五十萬。再有手頭的十萬零七千。

手裡的現錢一共是二百六十萬七千兩!

看起來好多錢。

不過紀彬對這些錢心裡有數,所以顯得不那麼吃驚,要是有人看到他算賬,估計以為數字平平無奇。

實際上讓普通人看了,估計心臟都要跳出來。而且如果他想做海上生意,其實這些錢會花得很快。

是的,紀彬走了幾次興華府,很難不對海上貿易產生濃厚興趣。畢竟離海邊真近,還有合適的天然港口,如果不走海上買賣,實在是虧了。但他也沒那麼著急,總要在內河積累經驗之後,再試試隔壁的海運。

年前跟盧火長等人說的買條內河的船,這話可不是作假,他確實對水上貿易很有想法。這些事對他來說還早,如今隻是積累財富的階段。

而且盧火長願不願意跟他合作還是兩回事,這要等年後再說了。

現在二百六十萬七千的銀錢,紀彬取出二十萬七千當平時花銷。

剩下的二百四十萬仍然壓箱底,旁邊還有詹明寄放在這的一百五十萬,他還是真的放心,放著之後就沒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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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彬把賬本放好,又取了二百兩散碎銀子,等到大年初一給家裡小廝婢女當紅包。不僅是他們,還有徐顧景三家的護衛的紅包,既然是在他家住,自然也要一視同仁。當然還有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和一百兩的銀票,這些分彆給柴力跟陳乙。

柴力幫他做了多少事,所有人心裡都清楚,他可不覺得這銀子給得多,再說了,四月份他就要成親,手裡需要錢。

其他像包達,李裁縫等等,他們的紅包也是不小。

今年下半年雖然有出入城費的事,但大家辛苦一年,總要有收獲的。

至於紀家宣家長輩的禮物禮錢,引娘早就安排好,算在賬目裡了。

足以看得出來引娘對這些事情已經是信手拈來。

紀彬剛把東西放好,就聽到引娘在跟兩個小姑娘說話。

等引娘打了簾子進來,見到紀彬道∶你怎麼在這。

說著,她身後兩個小姑娘立刻站直,顯然是怕紀彬的,這兩個女孩一個十歲,一個十二,平日裡在花園旁的房間裡住,紀彬不怎麼見她們。

看見主君跟夫人在,兩人默契退到屏風後麵不打擾。

紀彬笑∶檢查作業。

引娘耳朵紅了下,紀彬輕咳道∶也沒什麼事,你呢?

我記得我還有些小了點的衣服,準備拿過來給她倆改改,還有棉籽家小姑娘小芸,準備一人一身。引娘是個好心腸的,她見不得小姑娘們受苦。

紀彬自然無所謂,隨著引娘去做。

不過紀彬看了看手頭賬本,又想想引娘平日裡有許多事,若是給引娘培養兩個助手,是不是會更好?

倒也不是說什麼貼身婢女,可他瞧著人家知縣夫人身邊的人就極能乾,而且很有眼力。自己身邊都有柴力陳乙幫忙,引娘身邊也該有人吧。

不過這話要等等再講,隻剩他倆的時候再慢慢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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