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益賴亞知道紀彬肯定會出個豐厚的價格,可也沒想到竟然用新船來誘惑他們!這也太難抉擇了吧。
兩人既想自己做事,又想掙這份錢。
紀彬繼續道∶我是想做船運買賣的,但火長這一塊,我還是更信任你們兩個,給這麼豐厚的條件,自然是想讓你們幫我帶幾個不錯的苗子出來。以後你們單乾了,我這也有人接手。
而且,以後你們單獨做船運買賣,還可以跟著我家船隊一起,都是熟人,彼此也好照顧。
現在等於說,紀彬提的建議是,等盧益賴亞掙夠錢之後,還可以加入他的船隊,他們依舊一起做事。
紀彬這裡的買賣肯定越做越大,還能給他們提供庇護。
不管是哪方麵,都計兩人十分心動。
盧益看看紀彬道∶我知道東家是好的,隻是我們兩個還要再考慮一下。
紀彬笑∶自然可以,不著急的。
兩人以前就給人做工,過得好不好,他們兩個明白。好不容易自由了,心裡難過這個坎。
但陳乙送兩人出門的時候,卻開口道∶其實我們東家是什麼人,你們也清楚的。這麼一說,盧益賴亞頓住腳步。
陳乙又道∶跟著他做事的人,有吃虧的嗎?
兩人心裡俱是一動。
是啊,跟著紀彬的,有吃虧的人嗎?好像沒有吧,他總是能把事情做的妥帖。
陳乙再次說了句∶白疊子號自從建成,我們東家就不怎麼過問,這自然是信任你們。可其中還有另一個原因。
那就是我們東家還會有很多船,很多白疊子號,當初建這艘船,也隻是為了深入興華府,好探明這裡的情況。
他當時大可自己造船,你們覺得他手頭的錢不夠嗎?
但他依舊帶著你們,就是因為敬佩你們二人的經驗。不過話說回來,不管這次成與不成,東家都不會薄待你們的。
陳乙也算跟紀彬身邊很久,以前還稍稍有點莽撞,現在卻懂得攻心了。
等陳乙回來,看見東家了然的表情,下意識抓抓腦袋∶東家,那可是一艘船,你真的買要給他們?
紀林笑∶嗯,一艘船而已。重要的永遠是人。
一艘船,換兩個經驗豐富的火長幫他帶三年夥計,非常值得。
原本他也想過,要不要用白疊子號來換,但白疊子號畢竟是他的第一艘船,還是算了吧。等他的船廠建成,再給兩人造一艘就是。到時候應該也不難的。
那會甚至可以把剩下白疊子號的產權都買下來,讓白疊子號完成成為紀家的。不過這件事還是以後再說。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招攬人手。
說起來,不僅是他的船運買賣要招攬人手,船廠也在等人。
現在真是人才難求,他就差揮舞銀票請厲害可靠的人過來了。
做這船運買賣,現在要有船,有船長船工,再有穩定的貨源,穩定的買家。
其中船隻,船長都已經搞定,船工還算比較好招,就算興華府人手不夠,靠著盧益賴亞強大的人脈,也能找到合適的人過來。
然後是穩定的貨源,那就是興華府邑伊縣的作坊了,紀彬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統計作坊貨物,購買這些貨物。
至於最後的穩定買家。
當他跟平老板在汴京是白聊那麼久嗎?
也就是說,現在他隻要備貨就行,備好貨裝船,七月就能出發了。
至於盧益賴亞?
紀彬覺得一艘新船的誘惑力應該還是很足的。他們肯定會同意。
如果不想來也沒關係,他就去找駱家打秋風,應該會給他這個麵子吧。
可以說,萬事俱備,就差貨物。
也是所有環節裡的重中之重,在他出發前,已經讓人陸陸續續把黃米酒,酸果酒運到興華府雜貨店庫房了。
再有之前隻有做多了,都會送過來,他為第一次船運已經做了太多準備。
現在庫房裡有黃米酒五萬斤,酸果酒五萬斤。
這數量確實不多,還是釀酒坊的裡長膽子不夠大,不敢多釀。
紀彬也理解他的想法,其實裡長年紀也挺大了,能跟著他做事,那都是眼界開闊,不能強求太多。
隻要第一次航運成功,估計裡長等人,也會放開手腳來做。
除了備好的十萬斤酒,還有引娘準備的一萬副刺繡,大大小小的都有,這數量著實不少。算是商船壓箱底的好物。
這些算是紀彬這裡的基本貨物,也都是他家的東西。
可除了這些還是不夠,加上梁二做出來的三萬件具有宿勤郡特殊的首飾,這些東西小而輕,說是三萬件,其實沒占多少地方。
如今這些貨物都在分店庫房放著,紀彬就要出去購買其他作坊的貨物了。
他家的船運分兩部分,一個是他直接進貨,有他的渠道售賣。
另一個是幫人運輸,那就是隻管運輸,隻要船上有空位,整個運費錢,其他的什麼都不管,按照貨單上送到哪個碼頭上就行。
基本上的船運人家做的都是這兩種。
像駱家主要是賣魚蝦到內陸其他地方,還有一家賣的木材。
紀彬跟他們都不衝突,他賣的是雜貨。屬於粗加工產品。
紀彬一放出消息,說自己要進貨,各個作坊主動找上門。他們就等這句話呢!
可在他們找上門的時候,引娘帶領的十個繡娘,還有十幾車貨物,全都陸陸續續到了興華府。這些東西可不是興華府雜貨店的,而是全都包裹好,準備走船運買賣!全都是紀彬家進的貨!
看看這大手筆,他家到底有多少錢啊,一次性進十幾車的貨?而且他家給錢還及時,真厲害。
不少人都在關注紀彬這邊。
他到興華府後,先是看了他家的大船,那船誰看了都要說一句厲害。
船隻好,就開始倒騰貨物,幾天時間就把興華府半死不活的作坊都給盤活,隻要東西質量不差,幾乎都給包圓了。
不僅是那些作坊,還記得興華府本地的海坊嗎,裡麵買的都是各類海貨。
那個海坊老板怎麼也想不到,當初紀彬買珍珠的時候已經夠大手筆了,這次大肆購貨的事,更是直接包圓了他家的所有海貝,珍珠更是沒少拿。
按照紀彬的說法,他其實就喜歡這種東西,等把這些物件運到汴京,應該比雜貨還好賣。這可是大實話。
雜貨這東西,紀彬雖然選的都是有特色,東西上乘的。但卻比不了珍珠海貝這種東西的珍貴。
最重要的是,有些雜貨內陸有替代品,但珍珠海貝卻沒有,特彆是海太城這邊的海貝尤為漂亮。
其實當地搬來的不少作坊,也在儘量貼合紀彬的要求。不管什麼貨物,一定要有本地特色。
否則同樣的東西,憑什麼買他們興華府的,不買本地的?
而且紀彬不在這幾個月裡,能留下來的作坊,那都是對自己物件有信心,而且能賺到錢的。也算是另一種優勝劣汰了。
引娘再一過來,直接把這次買買買推向高潮,所有興華府百姓都知道,紀彬過來了,紀彬花錢了!
他真的花了好多錢!
紀彬跟引娘私下一算賬,也覺得船運買賣確實不同,跟之前的雜貨店差彆還挺大。現在的一船買賣,抵得上往年大半年的貨物。
他們單是進貨,就花了一千二百兩,更不要說這船隻本身的價格。
這邊進貨進得熱鬨,李棟跟紀一飛也算有了各自的任務,紀一飛帶著三個夥計管前麵,李棟帶著三個夥計管庫房,等著接收紀彬東家買來的貨物。
彆看現在活多,但是東家說了,這個月會有獎金的!其實乾活不是不可以,隻要給夠加班費當牛做馬無所謂~
這自然是誇張的說法,有紀彬在,也不會讓他們真的辛苦到不行,反正每日飯菜都是從酒樓買來的,有肉有菜還有大白米飯,吃飽了才有動力好好乾活!
幾個夥計跟在後麵迅速成長。
哪裡都不缺勤勞肯乾活的人,很多人暫時貧窮不是因為笨,也不是因為沒能力。隻是沒進取的機會而已。
紀彬一直相信這句話,而且他也相信,在自己富裕的時候,不能忘了身邊的人,若真的隻顧自己掙錢,當夥計們真的當牛做馬,那他就該吊路燈了。
紀彬自嘲笑笑,他這算不算心誌堅定?
不過也算轉念一想而已,他手底下買買買的動作都沒停。
租的六個大倉庫裡,兩個裝的是雜貨店的物件,剩下四個倉庫裡的東西,全都是要搬到船上的。這倉庫極大,都已經塞滿了。
反正這事聽到興華府知府晁山耳朵裡,隻有一個想法。
紀彬買了那麼多貨物,這個月的稅收有了啊!作坊那邊肯定會交稅的!他們興華府終於不用坐吃山空了!
紀彬在買買買,引娘也在買。
但她買的東西卻是一處宅子,興華府主街後麵的民居,有很多都在售賣。引娘這次買的宅子卻是為刺繡坊的繡娘們買的,要讓她們有個落腳的地方。現在繡娘都住在酒樓裡,但不能經常住那,還是有個房子更好。
因為對興華府的事情熟悉,宅子的事也辦得非常快,引娘買的房子更靠近府衙這邊,價格在當地來說不算便宜,但卻更安全。
等買完宅子,人搬進去,也就用了三天時間。
這宅子裡隻許女子進出,成為刺繡坊的分坊,隻要是興華府女子,下到十二歲,上到八十八,隻要你眼睛夠好,想學刺繡,都可以來這裡學習。
宅子附近還有時常巡邏的兵士,再加上紀彬引娘的名聲,沒人敢過來搗亂。
要說紀彬一到興華府,帶來的便是買買買的風潮。
引娘再一過來,則是讓興華府的女子們興奮,她們都知道引娘的刺繡坊,也知道學好刺繡有多賺錢!
雖然現在不如以前剛開始那麼好做,但也是賺錢的啊。一時間宅子門口來了許多人。
也就是引娘帶來的兩個婢女棉紅棉橙還能維持住秩序,讓大家慢慢來,都有機會的。
棉紅棉橙再次踏入興華府,心裡也是感慨萬千。
她們兩個原本是牙行的皮子,因為身體好那麼一點點,被拉到鹽場乾活,瘦骨嶙峋,遍體鱗傷。如今在紀宅做事,養了那麼久,早就是正常的大姑娘了。不少人還誇她們生的好,皮膚好。
越是這麼誇,她們兩個越是感激主君夫人,是主君夫人把他們這些人從牙行帶出來,這才活的是個人樣。
否則,可能早就死在興華府了。
而現在的興華府又跟之前大不相同,聽說牙行也變得不一樣了。
這都是主君夫人的功勞,她們心裡明白的。
如今看著掙紮求生的興華府婦人,她們差點落淚,誰能想到,她們也能幫助彆人了。
宅子裡十個繡娘,兩個婢女,在引娘安排下有條不紊地教人刺繡,剛開始隻收二十個徒弟,隻要自己帶了針線布料過來,都能學。
等這些教會了,再有下一批的過來。
完全是免費的,隻要等她們學會之後,願意給刺繡坊提供繡品就好,提供一年之後,是去是留,全看她們的。
不少人都在咋舌,這簡直在做白工啊。
可紀彬引娘卻覺得,這不是白工,隻是為刺繡坊培養繡娘而已。
夫妻兩個花了幾天時間,終於忙完手頭的事。再湊到一起,那就是愛人間的私語。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還是駱家那處宅子,一直騰給他們,並不打算收回,因為紀彬乾脆按市價給了銀子,算是買下來。
以後他還是要經常過來的。
紀彬撥了撥引娘發梢,見她還想去拿賬本,直接按住她手腕∶做什麼?
引娘道∶刺繡坊還有個賬我沒記,剛想起來。
紀彬故作震驚∶方才我們在做什麼?你竟然一點也不專心。
這一說,讓引娘再次不好意思,哪能去翻什麼賬本,隻好小聲道∶挺專心的。能不專心嗎。
明明整個人都沉淪在紀彬的眼神裡。原來做夫妻是這麼快樂的事。
兩人隻是說笑,可再笑一會,引娘卻笑不出,隻好把難言的聲音細細吞噬,消失在靜謐的夜晚。
紀彬第二天神清氣爽,引娘卻不想起來,整個人懶洋洋的,連早飯都是紀彬給端過來。
誰知道這麼一拿,倒是把她嚇得坐起來。家裡還有陳乙他們,這樣多不好意思啊。
紀彬笑∶放心,他還沒成親,看不懂為什麼。
引娘氣得想打他,但嘴裡又被喂了軟和的粥,那點氣也變成鼓鼓的嘴巴,被紀彬再親一次,最後的氣也消了。
可惜陳乙是不懂的,早晨趕來見紀彬的盧益賴亞卻是明白過來。
他們兩個這四五天裡,坐了百裡船急忙忙回了無仙城家裡一趟,畢竟這麼大的事,還是要跟自己家人商議。
原本跑自己的船,現在給彆人做工,這不是小事。兩家權衡再三,都覺得這事可以做。
隻要給紀彬當三年的火長,就能有一艘兩三百料,價值六百兩的船隻,甚至平時的工錢也照發。這種好事太難找了,甚至覺得紀彬非常吃虧。
盧益賴亞還商議,要不然把白疊子號全都給紀彬東家,或者他們也不要什麼工錢了。隻要三年後,有他們自己的新船,那就行。
他們信任紀彬不會讓他們吃虧,也相信紀彬這個東家真的可靠。
從家裡再過來,兩人立刻去尋紀彬東家,想要告訴他這個決定。他們要給紀彬東家當火長!
絕對能幫紀彬東家帶好船員!還能帶好船隊!
這個東家跟之前的東家是不一樣的,兩人自然能感受出來,再說還是陳乙那句話,跟在東家身後的人,有吃虧的嗎?
一個也沒有啊。
等雜貨店的人給他們指路,兩人這才來到紀彬家中。隻是飯桌上隻有陳乙一個人。剛問東家去哪了。
陳乙隨口道∶端了飯食回房間了,說是想跟夫人在房間吃吧。
紀彬引娘的腳步剛要踏進側廳,就聽到陳乙這句話。
他們兩個聽說盧益賴亞過來,這才重新洗漱,趕緊從房間出來,省得讓人笑話。此刻引娘立刻停住腳步,紅著臉回房間,就連紀彬也是清清嗓子,尷尬地走出來。
這個陳乙,也該娶媳婦兒了,怎麼什麼都不懂,什麼都往外說!
至於麵對盧益賴亞的目光,紀彬表示很淡定。跟自己娘子溫存有錯嗎?肯定沒錯啊。
紀彬又清了清嗓子,試圖轉移話題∶兩位考慮好了嗎?
盧益賴亞憋笑點頭。
隻有陳乙這個唯一的單身漢不明所以,大家都在笑什麼啊。還有引娘怎麼明明過來,但是直接又回房了?他是錯過什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