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反應一個人的大局觀,雲舒欣賞這種不把身份當身份的人,一個女人隻身前往農民工聚集地,她自己都做不到,何況淩阡毓本就是局外人。
如果不是為了家族生意,哪裡需要趟這趟渾水?
這是雲舒的對外說辭,當然這些話也原封不動被人傳到了淩閶嘯那裡。
那天會議桌上,淩閶嘯雖然放話誰簽下明德誰就接管樁,可同時他也以集團名義派了一隊代表去洽談,希望能夠繼續合作。
海芋就是總公司集團裡的其中一名代表,淩阡毓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跟明德的業務合作,可她不能參與性太強,這次風頭出的夠多了。
她還要探路,所以雲舒一直按兵不動。
目前三房、四房將大房的淩商北視為眼中釘,如她所料,他們覺得是淩商北覬覦管樁,想趁虛而入。所以現在管樁這塊肥肉究竟花落誰家,不得而知。
因為他們找雲舒談判都失敗了,哪怕給出底價,給出利潤空間很小的售價也沒成。
他們遇到了商場路上的瓶頸——雲舒,一個油鹽不進的女人,一個無從下手,無法公關,許以多少利益都談不成事的人。
這幾房都很積極,唯有淩阡毓沒當回事,正常去自己公司辦公,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周末家庭日,淩閶嘯單獨留下了她。
書房裡的留聲機放著輕音樂,沒有歌詞,隻有旋律,仿佛能讓浮躁快節奏的生活慢下來。淩閶嘯在躺椅上輕搖,端著一壺茶,正對著窗外的夜景。
“爺爺,您找我?”淩阡毓比任何時候都小心翼翼,她幾乎能猜到老頭子為什麼會留下她。
淩閶嘯左手指了指椅子,淩阡毓搬到他躺椅旁,坐了下來,她看起來有些拘謹,不過也是緊張給他看。
“爺爺說出來的話沒用嗎?”淩閶嘯今天說話格外溫和,淩阡毓亦沉著冷靜,“在我們家裡,爺爺的話就是聖旨,怎麼會沒用呢?”
淩閶嘯輕哼一聲,抿了一口茶,看向她:“那就是家裡的生意你看不上。”
“爺爺何出此言?”淩阡毓繼續緊張,扮演著無辜的角色,她本來就該置身事外,她要悄無聲息地掌控全局,又要表現得自己是被迫參與其中。
“我讓你們去談管樁業務,老三老四自是很拚,商北也沒停著,就你悠哉得很,該乾嘛乾嘛,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不是看不上家裡的生意又是什麼?”
淩阡毓輕歎一口氣,望著淩閶嘯,眸間暗淡:“爺爺,我本就是家裡的外人,從沒涉獵過家族生意,也沒有什麼爭鬥之心,事情發生在您公開說自己找接班人之後,恕我自私,我隻有什麼都不乾恐怕才安全。”
“你是怕我懷疑你想上位?”
“怕,還我怕爺爺的鞭子,也怕成為眾矢之的,畢竟我無法與其他幾房抗衡,所以隻想守著自己一畝三分地,自給自足。”
淩阡毓字字珠璣,直擊淩閶嘯心房,也勾起了他的愧疚,他書房裡至今還放著淩阡毓父親淩國韜的照片,時常看,時常想,時常在人後老淚縱橫,思妻想兒。
他確實對二房很苛刻,可他最近才發現淩阡毓的才能被埋沒了,三房出事至今她被迫加入其中,處理得有條不紊,樁樁件件都遊刃有餘。
現在她自保,其實沒什麼錯,她確實沒什麼勢力,條件不允許她有野心,淩閶嘯都能理解。可如果她真的能力驚人,因為早年那些恩怨被忽視,豈不是公司的損失,是他的失策。
淩閶嘯重重歎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淩阡毓也隨之起來,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如果說爺爺這次公開公平競爭是為了給你機會呢?”
老東西...淩阡毓在心裡罵了一句,他分明是因為生氣,怒火無處宣泄,用這種取代法給三房最大的打擊和懲罰 ,卻還在自己跟前裝慈祥。
但是他究竟心裡屬意誰接管,不得而知。隻有一點能肯定,他今天能找淩阡毓回來,證明他確實希望淩阡毓重視。
這是好事。
“爺爺,我不知道您有多少意願想讓我參與這場競爭,但我希望僅僅因為我是您孫女,您覺得我有能力,而不是因為我的資源有利用價值。”淩阡毓看透一切,足以證明她有多聰慧。
她畫外音的意思是不想被利用,雲舒和祁沐宛都能算得上對管樁有利的資源。如果想用完資源踢開她,她寧可不開始,也不加入,什麼都不要。
她所提及的這些都是原因,淩閶嘯有些驚訝她的通透和聰明,也有些高興,淩阡毓潛力能力應該不止目前這麼多。
淩閶嘯想試試她的能耐,看她究竟能耐到什麼程度,如果管樁這次損失能夠讓他看清這些人的能力,那也值得了。
“不管是什麼,你儘管放手做就是,成或不成我隻看結果。”
“好,有爺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會認真對待。”淩阡毓對答如流,淩閶嘯說話很縝密,一直中肯,站在高處去俯瞰眾人,不表態就是他的態度,誰也不可能從他語境中猜到什麼。
淩阡毓的每個回答都深思熟慮,儘管看起來很真誠,可兩人都各懷心思,誰都有自己的謀劃。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誰是道誰是魔,一目了然。
她走後,淩閶嘯叫來了管家林桓。
“你最近盯著他們,覺得如何?”
林桓欲言又止,不知怎麼回答,這就像皇帝問總管哪位皇子表現好,他說誰都不對,隻能說:“為了管樁,都挺拚的。”
“嗬,你彆講門麵話,實話實說好了。”淩閶嘯將茶壺放下,眼神瞥見倒扣在書櫃裡的淩國韜照片,表情微變。
林桓說:“這次是危機也是時機,老爺要傳位總要選一個有能者,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繼承人一定要好好選。管樁的事,幾房處理如何,如何競爭,老爺自有定奪。”
“你啊,說話就知道討巧。”淩閶嘯揚起一抹奸邪的笑意:“這次就讓他們狗咬狗好了,我還是那句話,有能者居之。”
林桓笑:“老爺英明。”
這世界恐怕隻有淩閶嘯會用狗咬狗來形容自己的兒孫,冷血不過如此。都是至親骨肉,他的冷漠無情不值得二小姐付諸真情,林桓退出後給淩阡毓發了一條重要信息。
淩阡毓遲遲未動就是等著看淩閶嘯那邊的反應,果然時機不是不到,隻是時候未到。林桓信息也來了:有能者居之
“既然你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把管樁送給孫女我,我又怎麼能不收呢?”淩阡毓笑著刪除了短信,轉而給雲舒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後,是一陣喧鬨的聲響,雲舒聲音在雜亂的背景中有點小:“什麼事?”
“這兩天把合作意向定下來,老頭子態度我摸準了,可以行動了。”
“知道了,大後天吧,緩一緩比較好。”雲舒那邊依然有些哄亂,淩阡毓好奇地問:“你在哪呢,怎麼亂成這樣?”
“我在Rose,你大哥也在,這邊有人鬨事打起來了,真是一團糟。”
淩阡毓心中一緊:“紅心在嗎?”
“在,還受了點傷,你彆...”雲舒剛想說彆擔心,淩阡毓就掛了電話,一腳油門向酒吧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