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華道,“你沒聽錯,是大表兄帶祈兒來的。”
謝瑤華聞言哪裡還有心思在此處與玉子言你依我儂,二話不說邁著闊步便往外走。
玉子言想要追上去,被謝重華攔下。
“陛下聽聞殿下您受傷的消息甚是擔憂,殿下您還是入宮一趟吧,陛下方才命我帶信呢。”
玉子言頓步,看了看謝重華,而後道,“我與瑤華早已是夫妻,我會娶她為妻。”
這話徹底將謝重華惹惱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你還有臉說這個,若不是看在祈……我真想打死你!”
他隻提了一個‘祈’字,玉子言並未留意到,隻以為方才說的話過於孟浪惹他氣憤才會說狠話的。
謝重華鬆了手,哼道,“隻要你還是太子,便無可能娶我妹妹。”
玉子言道,“太子不能娶,那我娶她當我的皇後便是。”
“你!”謝重華氣得臉都綠了。
“你彆做夢了,便是你當上皇帝,我妹妹也不會嫁給你的。”
玉子言有些迷惑了,他自認為這些年與謝重華的關係日益緩和,謝重華對他雖稱不上熱情,但也對他不錯的,怎地忽然就翻臉了呢。
不過轉念一想,玉子言又萬分理解謝重華的憤怒。
易地而處,他也會如此不舍的。
畢竟謝重華與謝瑤華的感情比尋常的兄妹還要深。
謝重華甩袖離去後,玉子言折回屋換了身裝束,而後便入宮了。
這一去直到天黑才從宮裡出來,他出宮後並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將軍府。
不出意外,他仍舊被攔在大門外。
有了上回的經驗,此次他撩起袍子,直接在將軍府外跪下了。
守衛見狀嚇得不輕,趕忙進去稟報。
不多時,謝正翊與謝重華來到門前,父子倆看著門外跪著的人一時無言。
打不得,罵不得,誰讓跪著的人是尊貴的太子殿下呢。
謝正翊壓了壓怒氣,儘量保持心平氣和地開口,“殿下莫要折煞我謝家,請進府細談。”
玉子言等的就是這句話,利落站起身,走到謝正翊麵前恭恭敬地行禮。
“多謝嶽父。”
“……”
父子倆不僅翻白眼的動作一致,連內心的鄙夷也是一樣的。
這人可真是厚顏無恥。
玉子言行禮後便歡快進了將軍府,輕車熟路朝內院而去。
他要去見謝瑤華。
謝重華識破他的意圖,三兩步跨到他麵前,攔住他的去路。
“殿下,瑤兒在正堂,不在後院。”
“哦。”謝重華笑了笑,如在自家一般熟悉,轉了方向,上了長廊。
謝重華壓了咬牙,真想從後麵給他一腳呢。
看他這小人得誌的模樣就來氣。
將軍府的姑爺可不是這麼好當的。
玉子言還未走到正堂外,遠遠便聽到有孩子的笑聲,他疑惑地想,如今的將軍府與謝氏一族算是徹底斷了來往了,謝重華尚未成親,哪裡會有孩子。
離笑聲越近,他的心不由得也跳得更快了,他也不知為何。
“娘親……”
“娘親,我要……”
一個瘦小卻活潑好動的男童撲在謝瑤華懷裡,咯咯咯笑,小臉上洋溢著純澈的笑容,揮著小短腿要去摟她的脖子。
玉子言來到門外瞧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一個孩子撲在謝瑤華,小嘴裡歡快地喚著母親。
玉子言驚呆了。
而此時,站在一旁的男子伸手將孩子抱走,固在懷裡,幾乎是威脅地問,“我是誰?”
孩子笑嗬嗬的,絲毫不懼,伸出小手去摸男子的臉,奶聲奶氣叫了一聲。
“舅父……”
玉子言尚未回神,隻聽男子冷著臉道,“叫錯了,仔細想一想。”
孩子不理他了,蹬著小短腿,朝謝瑤華伸出手要抱抱,“娘親,祈兒要娘親……”
謝瑤華站起身將兒子抱回懷裡,對江鶴城道,“你彆嚇唬他了,他還小,而且喚你一聲舅父哪裡錯了,莫不是你不服老,硬要他喚你一聲哥哥?”
江鶴城氣得不輕,作勢要敲謝瑤華的腦門,玉子言怒火中燒,揚聲喚道,“瑤華!”
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謝瑤華一跳,循聲望去,見玉子言氣勢洶洶而來,她卻笑了。
低頭看懷裡的兒子,小臉滿是疑惑,一雙大眼睛盯著玉子言骨碌碌轉。
玉子言的目光從謝瑤華身上落到她懷中那小人兒身上,心口堵得厲害,快要喘不上起來。
孩子長得像她,喚她娘親。
這是她的孩子。
那她又與身旁的那男子有何關係,方才那孩子與那男子甚是親近。
一時間,妒火燒得旺盛的玉子言已無力去思考彆的,占有欲作祟,下意識想要將謝瑤華攬到懷裡,讓她離江鶴城遠一些。
玉子言朝她伸出手,謝瑤華直接把孩子塞給他。
“喏,這是你兒子,他自出生到現在你還未抱過他呢。”
此時,不僅玉子言呆住了,連一旁的江鶴城也呆住了。
“他、他是祈兒的……”
她在幽冥穀生的孩子,對於孩子的父親卻絕口不提,他即便派了許多人去查也未能查出來。
唯一線索便是她在西越是曾與如今的西越王穆晉有過婚約。
那時候的穆晉還是她名義上的兄長,兩人之間也從未有過任何不妥之處。
穆晉待她極好,這是江鶴城查到的。
但她從未提過孩子的父親是穆晉,而且孩子長得與穆晉並無半分相似。
除了穆晉,能查到的也隻有穆斐,可穆斐早被西越王關押,至今扔在牢房裡,與祈兒的生辰對不上。
不曾想,今日親眼見到祈兒的生父。
竟是當今太子。
與她有過夫妻之實的男人是當今太子!
江鶴城緊捏拳頭,玉子言的心神全在懷裡這孩子身上。
一雙明亮水潤的大眼,與他的簡直一模一樣,還有這張小臉,與謝瑤華有七分像,另外三分自然是像他的。
玉子言此時已失去言語,怔怔望著懷裡的小人兒。
祈兒也好奇地仰著頭盯著他看,而後又偏著小腦袋去看謝瑤華,仿佛在確認。
謝瑤華溫柔含笑看著父子倆,對兒子點了點頭,“祈兒,他便是你爹。”
玉子言又是一怔,目光從小人兒身上移開,看向謝瑤華。
她隻笑著,卻不說話。
“爹爹……”
小人兒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玉子言僵了一瞬,隨即將小人兒抱緊。
這是他的孩子。
是他與她的孩子。
他們竟然有孩子了!
她獨自將孩子生下,卻一直不曾告訴他,連她還活著,他也是昨日才知曉的。
他該有多蠢才會一直被蒙在鼓裡。
所有人皆知她還活著,他卻是最後才知。
他惱怒生氣,可懷裡這小人兒讓他消了所有的氣。
她給他生了一個孩子。
玉子言對謝瑤華的深信不疑,他甚至連懷疑都沒有,他確定這個孩子就是他的。
隻是他沒想到的事是,她當初的身子是那般虛弱,竟然會懷上孩子。
同時他也自責,當時明知她身子虛弱,他還是克製不住,時時想擁她入懷,將她壓在身下,聽她失控的輕吟。
便是那時候,他們有了孩子。
正當謝瑤華想說什麼時,令她無語的一幕發生了。
玉子言竟抱著孩子跑了!
被抱在懷裡的祈兒也是一臉茫然,仰著小臉看抱著他跑的爹。
看爹爹的樣子似乎是嚇到了,還嚇哭了。
祈兒抬起小手想去幫他擦眼角的淚花。
“爹爹不怕,祈兒保護你,舅父也打不過娘親,祈兒和娘親會保護爹爹的。”
玉子言抱著兒子一路衝出了將軍府,翻身上馬,用披風將兒子裹住。
他道,“祈兒乖,爹爹沒哭,以後爹爹會保護好祈兒,祈兒隨爹爹回家好不好?”
小家夥扭頭看了眼大開的將軍府大門,又看看一臉呆滯的隨從,心想這些人與爹爹一樣呆呆的,他還是要好好保護爹爹才行。
於是,小家夥堅定地點頭,“祈兒要保護爹爹。”
饒是自認為心冷如鐵的玉子言也不禁落淚了,這種初為人父的喜悅無人能懂,他驚喜、激動,更多的是愧疚。
孩子那麼小卻那麼懂事,這讓他更心疼了。
玉子言將兒子帶走了,謝瑤華也不去追,在將軍府吃好喝好,倒是謝重華與江鶴城急了。
謝重華看她吃的香,忍了許久還是提議道,“我去將祈兒帶回來。”
謝瑤華啃著雞腿,搖頭道,“讓祈兒多陪陪他爹,你莫要去搗亂。”
謝重華無奈歎氣。
這還沒嫁出去,心就偏的沒邊了,若是真嫁給了玉子言,這丫頭眼裡往後怕是真的沒有娘家人了。
江鶴城也按捺不住了,哼道,“我瞧著祈兒與那位太子殿下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祈兒明明長得像我。”
一語驚四座,除了謝瑤華與謝重華外,連安靜用著夜宵的謝正翊與江暮雪也不由得抬眼看江鶴城。
謝瑤華手中的雞腿都被嚇掉了,她乾笑兩聲,道,“江大公子您可彆說笑了,祈兒是我生的,如何會長得像你呢。”
江鶴城不以為意,道,“他還是我接生的,第一個抱他的人也是我,他長得像我也是應當的。”
應當的?
謝瑤華與謝重華同時翻白眼。
江鶴城此人什麼性子,兄妹倆皆是清楚明白的,性子陰鬱,對他自己的孩子也不見有多上心,但對祈兒卻有些不同。
此次竟然悄悄從江鶴逸手上把祈兒偷走,還一路帶到了郾陽城,從孩子的氣色來看,江鶴城將孩子照顧得很好。
祈兒自娘胎裡出來便是體弱的,隔三差五便會生病,一直是江鶴逸在照看,江鶴逸醫術精湛,自然能將孩子照顧好。
江鶴城則不同,他一直對謝家抱有敵意,甚至是仇恨,起先是恨江暮雪,因為他與他娘一樣認為是江暮雪害死了他的父親,這份恨意也遷到謝重華兄妹身上,謝瑤華在幽冥穀時,江鶴城變著法子欺負她,但稍有成功的。
如今江鶴城武力鬥不過謝瑤華,智力也如此,莫不是想了迂回之策,想從孩子下手。
謝重華心生警惕,隻覺得此時怎麼看江鶴城都是一副居心叵測的模樣。
謝重華涼涼地道,“外甥多肖舅,祈兒是我的外甥,長得自然像我,與江大公子八竿子也打不著的關係,如何會像。”
江鶴城抿唇不語,表情陰鬱。
他自然聽出了謝重華話語裡的譏諷之意,他的父親是江風與雲涯收養的義子,他們本不姓江,確實與祈兒毫無血緣關係,稱他一聲舅父也不過是看在江風的份上罷了。
每回謝重華或是謝瑤華去幽冥穀,他便對他們使壞,謝瑤華比謝重華聰明許多,每回他皆討不到好處。
特彆是年幼時,謝重華在他手底下吃的虧太多了,此時對他抱有敵意實屬再正常不過。
兩人僵持不下,皆將目光投向謝瑤華,想讓她拿個主意,畢竟她是孩子的娘,她最有權說話。
然而,謝瑤華理也不理他們,吃完便去睡覺,事不關己的閒散模樣,兒子也不要了。
謝瑤華不作為,夜裡謝重華與江鶴城卻睡不著了,兩人並未相約,但皆同時換身夜行衣,悄悄出了將軍府,直奔太子府而去。
然而,他們失策了,一路暢通潛入太子府卻是自投羅網。
玉子言早知道他們會來,加強了府中戒備,將他們給逮個正著,他們連祈兒的麵都沒見到便被太子府的守衛給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