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之人仍不肯睜眼,謝瑤華不禁失笑, 凝視他片刻, 忽然有了主意。
她站起身,作勢要離開。
放轉過身, 還未邁步, 手腕便被緊緊抓住, 她扭頭看去,床上之人死死盯著她, 雙目通紅。
“不許走!”
謝瑤華坐回床上, 反手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在他掌心撓了撓。
“感覺到了嗎, 我就在這裡。”
玉子言猛地睜大雙眼,忽然坐起身,用力將她抱住。
“瑤華……”
“嗯,是我。”她應了一聲。
玉子言整個人都是僵的, 懷中的溫軟確實是真實的, 他並非做夢。
他越抱越緊, 幾乎要勒得謝瑤華喘不過氣來。
過了許久,謝瑤華才出聲, “你抱這麼緊, 我都快被你勒死了。”
玉子言的氣息一下子變了。
“不許說死!”
“不許你說……”
通紅的雙眼蒙上一層霧氣, 看得謝瑤華一怔。
他要哭?
這一認知令謝瑤華有些慌亂,趕忙道,“子言, 我不說了,你彆急。”
玉子言緊緊握著她的手腕,眼眶又紅了一圈,再開口時語帶哽咽。
“你、你……為何……為何要騙我?”
“你還在,為何要詐死騙我!”
紅著眼眶質問她後,他忽然鬆開手,轉過身背對著她,不再多說一句。
謝瑤華在床邊坐了片刻,直到青影的聲音自屋外傳來,她才動了動。
“主子,藥好了。”
謝瑤華起身,還未動作,手腕一緊,又被玉子言拉住了。
“你又要去何處?”他的眼眶紅的嚇人,凶狠的目光裡藏有顯而易見的脆弱。
他害怕。
謝瑤華輕輕拍拍他的手背,柔聲道,“我隻是去拿藥,你彆這樣。”
玉子言不鬆手,翻身站起,赤著腳牽著她的手,揚聲道,“青影你進來。”
青影推開門進去,隻看了眼屋內的情形後便目不斜視,將藥瓶呈上。
“主子,這大夫留下的藥丸。”
將藥瓶呈給謝瑤華後,青影便退下了。
謝瑤華將藥瓶塞到玉子言手裡,趁機將手從他手中掙脫出來,未料玉子言臉色一變,直接將藥瓶往地上一砸。
小瓷瓶四分五裂,藥丸散落在地,骨碌碌滾得老遠。
謝瑤華有點生氣,但對上他的眼又發作不出來了。
他很委屈,也很生氣。
他想聽她解釋。
謝瑤華側過身,輕輕抱住他,“生我的氣可以,但不可拿你的身子來與我賭氣,這些年發生的事,我會與你說的,你先將傷養好。”
“我還能信你嗎?”玉子言啞聲開口。
謝瑤華笑道,“你不信我也無妨,但解釋我定是要給你的。”
玉子言一動不動,任由她抱著,仿佛就這樣與她擁抱到地老天荒。
謝瑤華站得腳酸,隨即鬆開他,徑自到床上躺下,給他留了位置。
“夜深了,我好困呐,一起睡吧。”
玉子言在原地怔愣片刻,注視著床上的纖瘦人兒,目光隨之也柔和了下來。
他走過去,在她身側躺下,而後側身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溫熱的呼吸在耳畔撩撥,他低啞的聲音充滿魅惑。
“瑤華,你可知我多想你……”
謝瑤華在他懷裡轉過身,他衣襟敞開,胸膛露在外,她替他拉好衣襟,又在他下巴上親了親。
“我也是。”
也是什麼不必明說,彼此明白就行了。
思念這種東西,壓製不住,對彼此的思念並未隨時間的流失而減少半分。
玉子言忽然發了狠地吻住她,粗暴輾轉廝磨,啃咬懲罰,每一下皆沒有留情。
他氣急,也怒極。
無人知曉這些年他是如何過來的,度日如年、生不如死,每日皆在盤算著如何替她報完仇後以怎樣的麵貌去黃泉見她。
可是她還活著。
而他直到今日才知。
他恨極了她,卻也愛極了她,隻要她隨便說一句軟話,他恨不得將心刨出來給她。
“你這個女人,太狠心了……”
一吻作罷,兩人的唇上皆染了血跡,不知是誰的被咬破了。
謝瑤華感覺不到疼,嘴唇麻了,也腫了,感覺不到疼似的。
她始終微笑看著他,專注而深情。
玉子言心裡的氣在她的凝視下一點一點消散,複又吻住她紅腫的唇,這一次溫柔深情的,沒有再懲罰她。
這一夜,不知親了多少回,謝瑤華整個人暈乎乎的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已大亮。
她被玉子言圈在懷裡,無法動彈。
看他抱她的姿勢,謝瑤華心下歎息,他這是怕她忽然消失了,睡著了也握著她的手不放。
她嘗試動了動,但她方有動作,玉子言便睜開眼了。
雙目通紅,卻是清明的。
他一夜未眠。
謝瑤華心疼不已,抬手撫上他的臉,道,“你怎這般傻,我來了便不會離開你,你安心睡便是。”
玉子言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信你。”
被她嚇怕了,不敢輕易信她。
他這副模樣,不由得讓謝瑤華想起還在西越時他也是這樣。
帶她去見了雲歸,在她的允許下將雲涯留下之物交給雲歸。
她事後才知他在雲涯的手劄上動了手腳,找了技藝高超之人模仿雲涯的字跡在手劄上添了一些故事。
雲歸竟真的信了。
究竟寫了些什麼,她後來問過他,他隻言簡意賅提了一句,雲歸誤以為江暮雪是雲歸的女兒。
若是能生出女兒,必定是有過肌膚之親,雲歸竟信以為真,莫不是真的與雲涯有過……
但江風說過,雲涯與雲歸之間清清白白。
不過昨日謝重華卻告訴了她一些當年的事。
原來當初玉子言也是讀了雲涯的手劄後決定賭一回。
雲涯手劄裡有提到雲歸有次喝醉了,不省人事,那枚玉墜便是她在那時拿走的。
玉子言在這件事上編了一個風流故事,讓雲歸誤以為他酒後亂性對雲涯做了不該做的事。
但此事經不起推敲,若是雲歸細想的話很快會發現蹊蹺之處。
江暮雪的生辰與那時的時間對不上。
或許雲歸並不是未察覺,而是寧願裝傻,自欺欺人圓了這一場夢,最後無憾離去。
她身上的毒是雲歸種下的,也隻有雲歸能解,但雲歸給她解毒是以生命為代價的。
雲歸在救她之前幡然醒悟,將一切事情安排好,包括替她想好了後路,給謝重華留了信,將她送去幽冥穀,安度下半生。
她身上又一次出現了意外。
便是雲歸也未料到,她會與玉子言有了夫妻之實,還懷了孩子。
雲歸替她解毒後,玉子言帶她回了侯府,她與穆晉的婚期延後,穆晉並不在意,隨她高興。
玉子言每日陪在她身邊,自她解毒後,玉子言變了個人似的,變得強勢。
不許她貪涼赤腳玩水,不許她外出不帶著他,總之她的一切皆要聽他的,而他對她更是有求必應,她隨口提一句想吃什麼,他想儘法子也要給她弄來。
兩人越雷池,似乎時發生在她解毒後的第五日,那也她偷偷飲酒,被玉子言逮個正著,便與她生了一會兒氣,最後不知怎的,被她慫恿與她同飲。
似曾相識的旖旎氣氛讓醉意朦朧的兩人情不自禁,擁抱、親吻,衣衫儘褪,在難耐的火熱中燃燒釋放。
他動作生疏,毫無技巧可言,她疼了,她蹙眉,他皆會停頓,不知該如何減輕她的痛苦,隻一個勁地吻她,不住地道歉,亦或是或騙她忍忍,很快便好了。
她最後的記憶便隻停在了他的那一聲‘忍忍,很快便好了’的謊言上,後來的她仿佛聽到自家的聲音在他的衝撞下支離破碎,一聲比一聲難以分辨。
頭一回,不知是歡愉多些還是痛苦多些。
開葷之後化身為不知饜足的餓狼,時刻想要黏在她身上,但幸福並未持續多久,沒過幾日,她便在他懷裡‘斷氣’了。
那是雲歸早已打算好了的,最後對她好一回,想讓她徹底在世人眼中消失。
她死了,西越王的打算也破滅了,但依然堅持將王位傳給穆晉,且逼穆晉娶了朔月。
在她‘死’後不到半年,西越王也死了,在他死之前,硬生生逼穆晉娶了朔月,而西越王死後,穆晉當上了西越王,朔月公主成了王後。
但謝瑤華也聽聞,自穆晉娶了朔月後,穆煒便與穆晉翻臉,兄弟二人從情同手足到自相殘殺,西越沒個安寧。
想來也是,穆晉娶了朔月,對穆煒而言那便是奪妻之恨,如何不恨穆晉呢。
見她發愣,玉子言趁機偷香,一舉得逞後又不滿足地來了多次,而後索性隨心所欲壓著她狠狠欺負了一通。
謝瑤華抬手推拒,觸到他身上的紗布,氣惱地在他傷口處撓了一把,玉子言這才停下。
大清早這麼熱情,謝瑤華尚未適應。
“你就不能克製一些嗎?”她紅著臉瞪他。
玉子言喘著粗氣,啞聲道,“我克製許多年了,原以為要克製到我去地下……”
話到此處,有些憂傷,他話鋒一轉,接著道,“你回來了,我該解禁了。”
謝瑤華翻了翻白眼,呈躺屍裝四肢攤開,一副‘你有本事的話便讓你為所欲為’的自暴自棄樣。
玉子言愣了一下,低低笑開,也從她身上起開,拿被子將她裹住,抱在懷裡親了好一會兒才鬆開。
“你欠我的這些年,往後我會慢慢討回來。”
謝瑤華無所畏懼,捏捏他的臉,而後將被子扔開,翻身下床。
兩人正在著衣,敲門聲傳來。
“公子,謝將軍來了。”
是楚一的聲音。
玉子言的動作微一頓,下意識去看謝瑤華,她仿若未聞的模樣,自顧自穿衣。
兩人拾掇一番後才從屋裡出來,謝重華已冷著臉等在門外了。
“殿下怕是得意過頭了,無論如何,瑤兒也是女子,你這般作為怕是會壞了她的清譽。”
玉子言鄭重地道,“重華,我要娶瑤華。”
謝瑤華笑了笑,並未出聲。
謝重華怔了怔,隨即輕嗤道,“即便你是太子也不是想娶誰便娶誰的,瑤兒可沒有母儀天下的野心,特做不了你那東宮的太子妃。”
謝重華不惱,反笑道,“我隻是在此提前知會你一聲,稍後我便親自上將軍府去向嶽父嶽母大人提親,父母之命自然是極好的姻緣。”
“……”
謝重華被玉子言的無恥給打敗了,冷笑兩聲,將目光落在謝瑤華身上。
“瑤兒可要隨為兄一同回去,家中來了貴客,是你的舊識。”
聞言,謝瑤華訝異,玉子言則心生警惕。
他不在她身邊的這些年,她又多了許多舊識?
不待謝瑤華開口問,謝重華又道,“大表兄帶著帶著祈兒來了,爹娘高興得緊,要你回家一趟。”
“你說誰?”謝瑤華嚇了一跳。
謝重華咬重字眼道,“自然是祈兒。”
謝瑤華擺手,“我不是說祈兒,我是問你方才說誰帶祈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