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瑤華沐浴後便歇下了,玉子言來時她已入睡, 白日裡陪兒子玩樂累了, 睡得有些沉,玉子言來到她床前她也不曾察覺。
原以為是雙方都不愉快, 他鬱悶數日, 強忍著思念不來見他, 想著她興許也如他一般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終究是他輸了。
他一敗塗地, 終是忍不住先低頭服軟, 來見她。
夜半三更翻牆入院,來到她麵前, 她卻睡得香甜。
凝望她許久,玉子言暗自歎氣,打從一開始便是他輸了,身心輸給她, 卻自欺欺人地認為她對他也如他對她一樣。
實則, 並不對等。
玉子言越想越氣, 沒好氣地輕哼,而後寬衣解帶, 掀開被子鑽進她的被窩, 擁她入懷。
他故意弄大動靜, 謝瑤華在他掀開被子時醒了過來,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懷抱, 她睜開的眼複又閉上
“又是偷偷翻牆進來的?”她隨口一問。
她主動開口,玉子言心裡鬱結了數日的氣頓時消散了大半。
他就是這麼沒出息,被她牽著鼻子走也甘之如飴。
玉子言輕聲道,“重華與我說,你我成親之前不能見麵,但我覺著這些舊俗並不適合咱們,畢竟咱們多年前便拜過天地入了洞房的,可嶽父嶽母……重華舍不得你,將軍府戒備森嚴,似乎是為了防我……”
這才有了他半夜三更爬牆一事。
謝瑤華忍不住笑了。
“這些並不能怪到彆人身上,以你如今的身份隨心所欲並不妥……哦對了,聽說趙家來人了,被你安置在你的太子府?”
玉子言應聲,“今日一早重華便親自在城門外迎接,江瀝……舅父攜舅母一同前來,為沈妙兒備了豐厚的嫁妝,重華將他們送去我那邊安置後迫不及待回府告知咱爹娘去見舅父舅母了。”
張口閉口‘咱爹娘’的,他還真不見外。
感覺得出他此時似乎已消氣,謝瑤華才提舊事。
“月白的父親乃我父親曾經的部下,隨我父親征戰多年,身殞沙場,月白年幼過得淒苦,父親尋到他後便收他為義子,將他帶回……我對他與對我哥並無不同,而他是為了我們兄妹倆而死,他的恩情我這輩子無法回報,來世……”
當年出事時她在幽冥穀,收到消息後立即前去營救父母與兄長。
方月白自小便跟隨在謝重華身邊,兩人情同手足。
而方月白待她也是極好的,她年少時的性子與如今天差地彆,那時的她性子頑劣跳脫,惹出的許多事皆是方月白替她善後,與謝重華一同替她背黑鍋,替她受罰。
因年幼便嘗儘人情冷暖的方月白,雖隻比謝重華兄妹倆年長一歲,性子卻比兄妹倆穩重許多,聰明圓滑,對兄妹倆照顧頗多。
兄妹倆亦視方月白為兄,待他敬重。
可惜,六年前孤山塚一役,謝正翊的一眾親衛皆埋骨孤山塚,其中便有方月白。
當年害她家的人還未伏法,大仇未報,謝瑤華不願與人提及方月白。
未料到薑弈會查到方月白的事,拿這件事來挑撥離間。
玉子言不蠢,自然明白薑弈的壞心,但心中明白是一回事,介意又是另一回事。
她曾為他取名月白是為了懷念另一個男子,他如何能做到大度寬容絲毫不介意。
更何況她是他心愛之人,被心愛之人當成彆人的替身,他難受。
更令他生氣的是她的態度,明知他氣悶離開,她卻不為所動,甚至連主動向他解釋的打算也沒有。
憋了幾天的氣,他無奈妥協了。
誰叫他這般沒出息呢。
離不開她,才短短幾日未與她相見,相思已泛濫成災,他受不了。
今夜來之前他已自我安慰一番,說服了自己。
他不能這麼小肚雞腸,畢竟方月白已不在人世,往後與她攜手終老之人終究隻會是他。
故而,來到她身邊,擁她入懷後他刻意不提先前與她慪氣的緣由,但她主動向他解釋了。
她隻將方月白視為兄長。
玉子言心中喜不自勝,又要極力克製住,若是被她察覺,指不定會嫌棄他心胸狹隘。
欣喜過後,玉子言又有些難受了。
她說欠了方月白的情,今生無法償還,許了來世?
“瑤華,來世我與你還要做夫妻,生生世世在一起。”
“……”
突然煽情,謝瑤華一時無語。
她不應聲,玉子言隻當她是默認了,鬱鬱之氣頓時消散,將她抱得更緊了。
“睡吧,明日你又得累一日,待咱們成親那日我會安排好一切,儘量讓你少受些累。”
謝瑤華聞言,嘴角微彎,原本想說她沒那麼嬌弱受不得累,但似乎是在這一刻更深切地感知到他心意,她便不多言了。
“嗯。”
一切隨他的意便可。
幾夜孤枕難眠,今夜終於擁她在懷,再不會輾轉反側,玉子言帶著愉悅入睡,這一夜睡得踏實。
翌日清晨,玉子言未醒時謝瑤華已起身,見他睡得香便未叫醒他。
玉子言比謝瑤華多睡了小半個時辰,是被兒子給擾醒的。
不知何時,小家夥爬到床上與他躺在一起,軟乎乎的小手捏捏他的耳朵又捏捏他的鼻子,咯咯笑。
玉子言醒了,聽到兒子的笑聲便未睜眼,很快兒子的小手便去掀他的眼皮。
“爹爹,娘親讓我來叫你……”
小手軟乎乎的,聲音也軟乎乎的,玉子言心都要化了,笑著睜開眼,抱著兒子後才坐起身。
“娘親還說什麼了?”
謝修祈咯咯笑,伸出兩隻小胳膊抱住父親的脖頸,將小腦袋擱在父親肩膀上,滿是依賴。
“娘親說屋裡有備好新的衣裳,要爹爹幫我換上,今日乃舅舅的大喜之日,我們要穿得鄭重一些。”
玉子言笑了笑,將兒子放回床上,徑自起身走向衣櫥。
將衣櫥拉開,他愣了一下。
不僅為兒子備好了新衣,也為他備了一套。
父子倆換上新衣,愉悅的神態幾乎一模一樣。
謝修祈十分興奮,“二舅舅與我說,娘親花了重金請了裁縫與繡娘為爹爹與我做的衣裳,真好看。”
玉子言笑著點了點頭,牽著兒子自屋中出來。
候在屋外的楚一也抓緊機會拍馬屁。
“小公子今日真俊,這身新衣格外好瞧。”
玉子言淡淡瞥了楚一一眼,楚一尷尬撓頭,“屬下說的是實話,畢竟小公子與您長得十分相像……”
玉子言未言語,謝修祈倒是興致勃勃,“嗯嗯,楚一叔叔真有眼光,想來是十分喜歡這款新衣卻又囊中羞澀,先前我瞧見楚一叔叔衣服破了個洞,娘親說讓爹爹給你一些銀子,改日也去置辦一身新衣。”
聞言,玉子言再度看向楚一,皺眉。
楚一下意識伸左手去摸右手腋下,而後更加尷尬了。
“屬下這就去換。”
天知道他並非缺衣少食,這些年存的銀兩少說也有小幾千兩的。
幾日前方在成衣店置辦了兩身新衣來著,身上穿著的這一身也是半新,不過是昨日不慎劃破了而已,昨日他奉命來給小公子送些小玩意兒,未料小公子眼尖竟瞧見了。
瞧主子的神情,楚一羞愧。
唉,給主子蒙羞了,想主子堂堂一國太子,屬下衣衫襤褸,這讓彆人如何想。
楚一飛速消失,玉子言則低頭笑看兒子,他知方才那翻話定然不是謝瑤華教的。
“祈兒可是覺得楚一太寒磣了?”
謝修祈搖了搖小腦袋,笑嘻嘻道,“楚一叔叔每日給送小玩意兒,又得暗中保護我,娘說他委實辛苦,怕是連回去換身衣裳也不得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