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酒店頂樓是當地很有名的omakase料理餐廳“溫泉食堂”,每天的食材都是從洞爺湖新鮮打撈,從漁船到餐桌不超過三個小時,備受高端食客的親睞,曾經有老饕富豪揮金如土,為了一口料理,乘坐私人直升機從馬來西亞直飛餐廳上空。
從那以後這家名字樸素的“食堂”就成了北海道各大餐廳中獨樹一幟的存在——它甚至都沒有參與過米其林評選,卻蟬聯了整整三屆的北海道島料理排行榜榜首,讓所有同行望塵莫及。
溫泉食堂名聲在外,能夠有資格預約座位享用美食的人卻屈指可數,食堂一天隻接待三桌客人,分彆提供早餐、午餐和晚餐,食材隨天氣和季節變化,每天的料理也大不相同。有幸預約到座位的客人隻需要告訴廚師長他們的忌口,就會得到一餐完美的體驗。
為了彰顯出客人尊貴的身份,餐廳會在每位食客用餐前,在門外的木板上用毛筆寫上客人的姓氏。這使得座位的爭搶變得更加波雲詭譎,有門路的富豪甚至將它當成了談生意的條件。
由於洞爺湖每晚都會燃放煙火,位於頂樓的食堂是最好的觀景處,因此晚餐的預約是最搶手也是最昂貴的。
特彆今天的花火大會盛況空前,不僅是普通遊客,富豪們也都期待著今晚,期待坐在溫泉酒店頂樓的落地窗前,一邊享用著世界級大廚的親自服務,一邊欣賞著絢爛多彩的漫天煙火,這是權柄在握的快感,象征著他們的財力和業界地位。這時候,盤子裡的銀鱈魚就不再是簡單的食物,而是一種無形的精神力量,代表著可以隨意宰割他人的傲慢。
所有人都好奇今天溫泉食堂晚餐的份額會花落誰家,這種疑惑持續到晚餐時間過了一半,溫泉食堂外都沒有掛出用餐客人的姓氏。
就在他們以為今天食堂停止營業的時候,餐廳經理掀開和式布簾,親自用毛筆在新木板上寫了兩個字——
【藤原】
“沒想到那位委托人還有這種能耐。”加茂憐環顧著周圍的環境。
他們坐在軟編的藤席榻榻米上,麵前放著一隻矮幾,桌上的天青色瓷瓶中插著一支馨香撲鼻的梔子花,四周縈繞著舒緩的撥弦音樂。
整個餐廳就隻有一張桌子,餐廳經理隱藏在暗處,若非需要,不會輕易打擾客人,大廚在一側的開放式吧台後麵,料理他們今晚的晚餐,座位另一側是一麵可推拉的落地窗陽台,整體環境十分清幽,讓人精神放鬆。
溫泉食堂的名號加茂憐上輩子當大少爺的時候聽過,那會兒就想試試了,可惜咒術界的事物繁雜,僅有的幾個特級咒術師被當成狗奴役,就算是加茂家未來的繼承人也逃不過007的工作任務,所以一直沒有時間。沒想到當初的遺憾,這輩子竟然能實現。
禪院甚爾坐在加茂憐對麵,為了配合“藤原憐奈”的劇本,他換上了深色條紋浴衣,沒有過多的裝飾,整個人就像隱藏在了黑暗中。
“看來是花了大價錢為你造勢啊。”男人漫不經心地望向窗外,他看見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人都向湖邊走,正尋找著觀賞煙花的好位置。
處於這個高度,人可能真的會變傲慢,從高空往下眺望,人們就像成群結隊的沙丁魚群,為了欣賞不切實際的煙花,像潮一樣湧動向前,很輕易就掩蓋在浪花中,格外渺小。
加茂憐捧著熱茶,順著禪院甚爾的視線望去,“這麼大代價,我現在倒真有點好奇那隻人偶是什麼來曆了。”
溫泉食堂omakase的精髓就在於,即便顧客有多麼尊貴,在料理呈上來之前,他們都對今晚即將吃到什麼毫不知情,品嘗的就是一份突如其來的驚喜。
原本晚餐的配酒是須藤本家的花薰光,但兩人一會兒還有委托要做,加茂憐喝不了度數高的酒,禪院甚爾對這玩意兒根本沒興趣,在與經理溝通後換成了兩杯冰可樂。
裹滿氣泡的糖水在精美的水晶杯裡散發出迷人的色彩,身價頓時從幾十日元翻了上百倍。
溫泉食堂的經理看到這一幕時深感魔幻,上任這些年他親手開過無數瓶世界頂級好酒,卻是第一次在餐廳裡擰……哦不,摳可樂罐拉環,因為那位藤原小姐說罐裝的更加好喝,氣泡足。
看來他從劄幌工作的朋友那聽到的傳言如實,這果然是位隨心所欲的財閥大小姐。
加茂憐不知道黑暗中那位經理的心路曆程,他正低著頭專心致誌地對付麵前半隻連殼帶肉的淡水螃蟹,廚師隻剝開了肚子的部分,露出一節白生生的蟹肉和漫溢的蟹黃。蟹肉是清蒸的,沒有放任何調味料,得沾上酸甜清爽的紅柚醋和切碎的青蔥段。
兩人餐的菜品上得很快,基本上加茂憐剛剛吃完一道,就銜接上了下一道,等他們吃完,時間才過了四十多分鐘。
原來的客人都不會像這兩人一樣埋頭隻為了吃,他們享受的是料理附帶的價值,通常會一壺酒飲到很晚,席間不斷感歎人生經驗、聊聊商業理想,直到經理提醒食堂即將打烊,才起身依依不舍地離開。
在頂樓看煙花當然也是很難買到的一場體驗,欣賞過的人總會驚歎,那絢爛的光芒就像是在眼前綻開的一樣,仿佛全世界都觸手可及。
作為一名合格的餐廳經理,他自然也不會忘記要體貼地為客人們送上建議,他說:“今晚有洞爺湖最大的一場煙花盛宴,客人們可以儘情觀賞這美麗的景色,溫泉食堂將為您開到最後一刻。”
加茂憐想了想,難得來一次北海道,自然不能錯過這場奇景,反正距離拍賣會還有很久,隻是待一會兒沒關係的吧。
他正要點頭,禪院甚爾已經站起了身,手揣在和服袖子裡,衝少年點了點下巴,示意他跟上。
少年剛有些遺憾,就聽見男人懶洋洋地問道:“要不要去看煙花,憐奈小姐?”
加茂憐一頓,“下樓嗎?”
“不然呢?樓上有什麼好看的。”禪院甚爾唇角勾起一個痞壞的弧度,“看花火就是要一邊吃蘋果糖,一邊仰著頭看啊。”
說話間,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出餐廳。
經理看著空蕩蕩的座位,再次陷入了迷茫。
這是他任職期間下班最早的一次,藤原小姐和那位先生似乎真的隻是來吃飯的,完全不像其他富豪們,不把屁股焊死在座位上堅守完最後一班崗,不在料理附加的精神價值中飄飄欲仙到忘記自己是誰之前,是絕對不會主動離去的。
至少……經理喃喃——
“至少拍一張花火合影回去貼blog啊,現在年輕又時髦的女孩們不都這麼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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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去吧去吧去吧去吧!”白發少年身著淺藍色浴衣,很臭屁地將墨鏡頂在頭上,“這可是北海道最大的一場花火大會!超難得的!”
“可是晚上有任務。”夏油傑皺起眉,“你晃得我很頭疼。”
“嘁,那種程度的任務很快就做完了。”五條悟滿臉桀驁不馴,“而且,傑,你竟然弱到平地眩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