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怎麼也沒想到, 桑洛洛會是這樣的人，一瞬間氣得揚起手掌就想打人。
桑洛洛站在原地沒動，如果童玉打了這一巴掌，出去一定會被顧景岐他們看出來, 她今天就真沒機會了。
好在童玉也不算太傻, 最後一秒克製住了, 氣得原地跺腳：“桑洛洛, 你真不要臉！”
“我哪裡不要臉？”桑洛洛笑了笑，“演技比你好就是不要臉了？”
“誰踏馬承認你演技比我好了？”童玉胸口重重起伏, “綠茶婊！不要臉！”
“那你在莊導麵前的行為算什麼？”桑洛洛冷下臉，“我不過以牙還牙, 都是跟你學的。”
童玉氣得眼前發黑, 撐著牆, 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他們是那麼好騙的嗎？傅承已經看出來你是裝的了，他都沒來安慰你。”
“我知道啊, 信不信他還會誇我演技好，沒給他丟人？”桑洛洛一句話就差點把童玉給噎死。
“想搞我心態？”桑洛洛將紙巾揉成一團, 扔進垃圾桶, 嗤笑一聲, “還是先鍛煉自己心態吧，這也太脆弱了。”
童玉靠在牆上, 整個人都在發抖。
桑洛洛掉頭往回走, 走了兩步又回頭，嫣然一笑：“姐姐，走呀, 不會這就認輸了吧？”
她眼眶還泛著紅, 但因為笑得很甜, 所以看起來一點也不可憐，反而像三月裡桃花的顏色，彆有一番風情。
童玉閉了閉眼，緊緊攥著拳頭，牙都快咬碎了，才把那股子悶氣咽下去，跟了上來：“你彆得意，我不會認輸。”
“那樣最好。”桑洛洛放心了，就怕她直接崩潰，後麵就不好玩了。
兩人走到拐角的地方，發現傅承和顧景岐都沒走，站在那裡等著。
桑洛洛快步跑上前，假裝沒事：“走吧，快回去了，彆讓莊導久等。”
關於剛才的事情，隻字不提，轉移視線的舉動略顯刻意。
不過這顯然緩解了顧景岐的尷尬，童玉是他帶來的，結果鬨到現在這樣，他真的挺為難。桑洛洛不計較，他馬上跟著道：“走吧。”
說完就在前麵帶路，桑洛洛剛想跟上去，被傅承拉了一下，隻得停下腳步疑惑地看他。
童玉緊緊抿唇，從兩人旁邊飛快走過。
傅承這才鬆開手，低聲道：“你這粉絲演得略生硬，有點假了。”
“假就對了。”桑洛洛說。
她剛被童玉欺負了，就算迅速收拾心情，那也不可能一點都沒影響。所以，不自然才是她現在該有的狀態。
“我的意思是，你今天一整天演的都有問題。”傅承說得更清楚一點，“真粉絲見了偶像，那都是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哪裡像你那麼鎮定自若。”
桑洛洛有點開心：“你看出來了？那你說，顧景岐是不是也看出來了？”
她本來也不是顧景岐的粉絲，彆人怎麼想無所謂，她不能讓顧景岐以為她真喜歡他，書中覬覦男主的，沒一個有好下場。
“所以，你承認不是顧景岐粉絲了？”傅承微微挑眉，“為什麼要假扮粉絲？”
桑洛洛眨眨眼，衝他笑了笑，卻不說話。
這意思就是不想說了。
傅承搖搖頭：“你就不怕我告訴顧景岐？”
“咱們倆誰跟誰呀。”桑洛洛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更甜，“我也還要替你倆保密不是？”
傅承：“……”
她還記著呢，小姑娘挺記仇。
兩人回到之前的包廂，文老師已經到了。
文老師是跟莊淮完全不一樣的類型，留著半長的頭發，用皮筋束在腦後，不苟言笑。
幾人跟他打招呼，他都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都是當事人，我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莊淮了解文老師，知道他不愛應酬寒暄，當即就道，“直接試鏡，怎麼樣？”
大家答應一聲。
“我們去花店。”莊淮在前麵帶路，還解釋了一句，“專門給宋娉準備了一個花店。”
宋娉在劇中開了個花店，表麵上是花店店主。她長得漂亮又柔弱，常常會招惹一些流氓混混來鬨事。因為花店離公安局不遠，所以每次有人鬨事，都剛好會被男主團的人看到。為了報答，宋娉常常會免費給他們送花，一來二去，就熟悉起來，也因此探聽到不少消息。
花店剛裝修完，裡麵還放了幾盆綠蘿等植物吸收甲醛。
“挺漂亮的。”顧景岐誇了兩句，跟傅承對視一眼，說，“那你們加油，我們就在外麵等？”
“不用。”莊淮攔住他倆，“都不是外人，一起看看吧。”
這是誰都不願得罪，要純看兩人演技了。
傅承無所謂，找了個凳子坐下來。
顧景岐也沒法再說走，歉意地看了桑洛洛一眼。
他其實跟童玉關係也不是多好，但之前合作過，覺得她演技確實還不錯。主要童玉經紀人跟他經紀人關係好，所以來找他幫忙的時候，他也沒多想，做個順水人情的事。
他沒想到傅承會推薦桑洛洛，但他已經先推了童玉，不能再反悔。
原本兩人公平競爭，顧景岐也沒什麼負擔，誰演技好就用誰，而且他覺得，童玉勝算明顯更大。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童玉格局那麼小，居然背後搞那些小動作。剛才桑洛洛到底是不是故意哭給他們看的並不重要，童玉在飯桌上的表現，已經暴露了她的心思。在場三個男人沒一個是省油的燈，全看出來了，不過是給她留麵子，才什麼都沒說。
所以她讓桑洛洛陪她去洗手間的時候，顧景岐才不太放心，借口出去透口氣，也跟去了洗手間，剛好看到那一幕。
要說是桑洛洛設計好的，他根本不信。因為桑洛洛沒給他任何暗示，她怎麼能算到他一定會去？如果他不去，桑洛洛哭給誰看？
所以，在顧景岐心裡，已經徹底偏向桑洛洛了。他剛才提議離開，就是看出在飯局上，莊淮明顯對桑洛洛更滿意。自己不在，莊淮不用給他麵子，桑洛洛的勝算更大。
誰知道莊淮想法卻不一樣，他是導演，喜歡一個人是一回事，但演技合不合適更重要。
桑洛洛接觸到顧景岐的目光，眼睛裡馬上有星星在閃爍，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顧景岐更慚愧了，急忙轉開頭。
“你們都知道宋娉是怎樣的人設吧？”莊淮問桑洛洛和童玉，“外表柔弱，實際狠毒。”
兩人都點頭。
“很好，兩位都是優秀的演員，我就不給你們設限了。”莊淮說，“這段是前期劇情，有個小流氓來鬨事，被男主碰上，教訓了一頓。但店裡的東西損壞不少，宋娉收拾殘局，你們根據這個背景，即興來一段，儘量表現出宋娉的人設。情節和台詞都可以自己設定，兩位男主也在這裡，可以找他們搭戲。”
這哪裡是不設限，分明是出了個大難題。
隻有背景和設定，具體的情節和台詞都得自己設定，要不是經驗豐富的演員，可能會束手無策。
不過，對經驗豐富的演員來說，有很多例子可以參考，就不會太難。所以從表麵來看，題目對童玉更有利。
桑洛洛看了童玉一眼。
童玉心理素質還是很不錯，已經恢複了鎮定，注意到桑洛洛的視線，刻意抬頭挺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桑洛洛故意皺了下眉，沒說話。
“你倆自己決定誰先演。”莊淮也坐了下來，“給你們一點準備時間……十分鐘夠不夠？”
“我不需要準備。”童玉自信地笑道，“顧帥，能不能麻煩你給我搭一下戲？”
顧景岐當然拒絕不了。
“那童玉姐先吧，我去外麵等著。”為了避免抄襲嫌疑，桑洛洛主動退到門外。
童玉皺了下眉，她搶著第一個演，就是想給桑洛洛一個下馬威，同時影響她的思考。場景有限的情況下，這段戲的限製其實挺大，桑洛洛看了她的表演，思路很容易被帶走，到時候隻要有相似的情節，她就可以暗示桑洛洛抄襲。
但她沒想到，桑洛洛根本不看。
“我需要怎麼演？”顧景岐彬彬有禮地問。
童玉回過神來，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顧景岐點頭記好。
童玉又忍不住朝窗外看了眼，想要看到桑洛洛在外麵偷看，然而外麵連個影子都沒有。
“那就開始了？”莊淮問了句。
童玉點點頭，收斂心神，忽然直直摔倒在地上。
這一下挺突然的，也是真摔，那聲音聽著就疼，幾人都嚇了一跳。
顧景岐離她最近，急忙跑過去，到了麵前才意識到她這是入戲了，於是也換了狀態：“宋小姐，你沒事吧？”
童玉在他的攙扶下站起來，看著麵前的一盆綠蘿，紅著眼眶說：“這花怕是活不了了……”
“你自己都受傷了，還管什麼花。”顧景岐說著，轉身去櫃台下麵翻找，“藥箱放在哪裡的？”
童玉沒理他，隻是看著眼前的綠蘿，眼神充滿憐愛，纖長手指輕輕撫過枝葉，停留在最頂尖的一片嫩葉上時，忽然殘忍地將它掐了下來。
顧景岐恰在這時轉過頭來，說：“找到了，你快過來，我給你上藥。”
“謝謝警官。”童玉將手背在身後，那片嫩葉輕飄飄地飄落地上，她臉上切始終帶著柔弱的淺笑。
“不好意思，隻有這一小段。”童玉收了表演，笑著朝莊淮和文老師那邊鞠了一躬，“時間有點急，來不及想太多劇情。”
“沒關係，很好很好。”莊淮滿意地點頭，“你的腿沒事吧？”
童玉剛才那一下是真摔，她又穿著短裙，明顯能看到腿上紅了一塊。
“謝謝莊導，沒事。”童玉搖搖頭，“一點小傷，不值一提。”
“好。”莊淮點點頭，對顧景岐道，“顧帥，麻煩你叫一下洛洛。”
顧景岐打開門，看到桑洛洛悠閒地在門口踱步，喊了她一聲。
“謝謝師兄。”桑洛洛看到他，迅速換上笑臉。
顧景岐心情複雜，小聲說：“加油。”
剛才童玉的表現說不上多好，但在幾乎沒有時間做準備的情況下，已經很不錯了。最主要的是，她摔那一下，表明了自己認真演戲的態度，是很拉好感的，沒有導演不喜歡認真演員。
這樣一對比下來，桑洛洛的勝算就更小了。
“好。”桑洛洛好像總是很樂觀，大大方方進了花店。
“洛洛你準備好了嗎？”莊淮溫和地問。
桑洛洛點點頭，旁邊的童玉也想要避嫌。
“姐姐都演完了，就不用避嫌了吧？”桑洛洛主動道。
莊淮也道：“對，一起看看吧。”
他是真的奔著公平去的。
童玉也想看看桑洛洛的表演，便順勢在旁邊坐了下來。
“需要人給你搭戲嗎？”莊淮又問桑洛洛。
“不用。”桑洛洛站到中間，將剛才童玉用過那盆綠蘿放到地上，“我這段很短，隻有我自己有台詞，你們假裝旁邊還站著一個人就行了。”
莊淮雖然認為哪怕沒有台詞，有個人搭戲都更好，但也沒給出任何建議：“好，那開始了？”
桑洛洛比了個OK的手勢，眼神瞬間變了。
她視線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一個字的台詞都沒有說，但集合已知的背景，在座每一個人都從她眼神裡讀懂了她想表達的東西。
空蕩蕩的屋子裡仿佛堆隨處可見被打翻的桌椅，折斷的樹枝，被摧殘的花朵……還有女主人看到這一切時真切的難過，以及對流氓混混痛恨，卻又無可奈何的悲哀。
這一段戲全在眼神裡，沒有台詞和表情動作的輔助，因此也更考驗功底。
房間內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一直沒什麼表情的文老師身體不自覺前傾，眼神瞬也不瞬地盯著桑洛洛。
桑洛洛蹲下身，將剛才放下的那盆綠蘿搬起來，小心翼翼地整理一番，又將花盆搬到窗台邊。放下盆的瞬間，一滴眼淚毫無預兆地落下來，砸得綠蘿葉子輕輕顫動了一下。
桑洛洛迅速抹了下眼睛，側了側身，像是在躲開旁邊不存在的某人的目光。
“讓您見笑了。”桑洛洛像是終究沒躲過，小小聲地歎了口氣，用指尖拭去葉子上那顆眼淚，柔聲道，“眼淚是弱酸性，含無機鹽……這花兒最是嬌貴，沾不得這些，一旦沾了不該沾的東西……”
她緩緩回頭，表情溫和，眼神柔軟，輕飄飄地掠過一旁的垃圾桶：“就活不成啦。”
台詞說完，桑洛洛一秒收起所有情緒，鞠躬致意：“演完了，謝謝大家。”
眾人這才從她剛才帶起的情緒裡回過神來，莊淮還在想要怎麼說，旁邊的文老師忽然道：“好。”
他幾乎沒怎麼說過話，這麼突然來一句，嚇了大家一跳。
“確實不錯。”傅承跟著道，“要是後麵再給一個鏡頭，發現那朵花出現在垃圾桶裡，就更有意思了。”
桑洛洛心裡就是這樣想的，但因為這一幕不好表現出來，所以她沒提，沒想到傅承跟她想到一起去了，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妙。”文老師站起來鼓掌。
其他人也跟著鼓掌，莊淮說：“確實很棒。”
童玉臉上還勉強保持著微笑，但誰都看得出來，她非常不高興。
“童玉演得也很好。”莊淮看了眾人一眼，“那我們來投票表決吧？在場的都可以投。”
試鏡結果原本通知一聲就行，莊淮這舉動，一方麵是表現公平透明，不得罪人，另一方麵大概也是對結果有把握。
文老師從來不怕得罪人，第一個舉手：“我投……”
他都沒記住桑洛洛的名字，轉頭問過傅承，才繼續道：“我投桑洛洛。”
傅承跟著舉手：“我也投桑洛洛。”
莊淮點點頭，還為童玉找補道：“兩個人都演得很好，但有一個細節，這一段是前期劇情，宋娉狠毒的真實屬性還不適宜暴露。在這一點上，洛洛處理更好。所以，我也投洛洛。”
其實他這麼說都是客氣了，除去這個細節，無論是演技本身還是台詞乃至於情節設置，童玉都輸了桑洛洛一籌。
而且，桑洛洛外形太過甜美，其實演這種柔弱小白花並不占優勢。但她顯然清楚自己的問題，笑法跟平時都不大一樣，加上眼神，甜美的味道去了一大半。
這完全是出人預料的演技，莊淮是非常驚喜的。
現場總共六個人，除去兩位表演者，有三個人都投票給桑洛洛，勝負已經很明顯。
莊淮正準備宣布結果，桑洛洛忽然舉手：“我也投我自己。”
大家都很意外，莊淮笑道：“選手還投票？”
“莊導你說的我們都可以投。”桑洛洛笑道，“反正又不影響結果，我鼓勵一下自己，可以吧？”
“當然可以，任何時候都該對自己有信心。自己都沒自信，彆人怎麼相信你？”文老師又冷不丁插了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