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詩書傳家,幾代高官,教育子弟無數,徐紫蕙的祖父未入閣前,還曾做過國子監祭酒,最擅長的就是教人,跟徐家來往的多多少少都會沾些書香氣,徐紫蕙說能教阮苓苓品鑒書畫,還真不是吹牛,她們家就有這本事!
“向學之心不丟人,不想學還鄙視才丟人,喜歡吃那醋味品酸,眼界就更下乘了。”
徐紫蕙不愧是閣老家的姑娘,話音不急不徐,言笑晏晏間,就把人給損了。
朱虹馬鞭拍在掌心,冷笑出聲:“徐紫蕙,你做什麼美夢呢,我會酸你?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誰不知道誰,少跟我來這一套!我今天不想跟你鬥嘴皮子,就是要奚落她,你護不住!”
馬鞭一揚,直直指著徐紫蕙背後的阮苓苓。
徐紫蕙臉色沉下去:“你非要跟我作對?”
朱虹唇角挑起:“我們作對的還少?”
“我說阮苓苓,”朱虹絲毫不顧忌徐紫蕙,腳尖一繞,直接點名阮苓苓,“這做人啊,要知足,多大本事端多大碗飯,你看我,從來不進出這種地方,身上沒那底氣你再裝也裝不像,何必呢?人家徐姑娘貴人事忙,你好意思耽誤人家起早貪黑的教你本事?要說我,不如你換個人巴結,彆跟她混了,跟著我玩吧。”
朱虹唇角笑紋勾出的滿滿都是看好戲的惡意,這哪是看上了阮苓苓要交朋友和她玩,就是要讓她丟臉!
徐紫蕙緊緊拉住阮苓苓的手:“我交朋友,用不著你管!”
“這可怎麼辦好呢?我也很想交阮姑娘這個朋友。”朱虹笑眯眯的勾了勾手指。
幾個身材健壯的侍女走過來,強行隔開了徐紫蕙和阮苓苓。
徐紫蕙氣的不輕。
往常這種情況不是沒經曆過,文武相輕,見麵總是不睦,但朱虹絕不敢對她怎麼樣,在她在這撐著,朱虹也不會真的傷害阮苓苓,她不好大力反抗動粗失了儀態……真動粗,也粗不過朱虹。
跟動手的人沒法講理,她隻能急急安慰阮苓苓:“阮妹妹放心,她不敢動你。”
阮苓苓明白,對著徐紫蕙笑:“沒事的徐姐姐,我不怕。”
她沒有掙紮惶恐各種尖叫,朱虹的侍女自也沒下死力製住她,場麵還算好看。
隻是這個笑,看的徐紫蕙十分心疼。
阮苓苓在人前總是笑著的,一雙笑眼明媚燦爛,嬌嬌軟軟,似乎這個世間特彆好,哪哪都值得開心的事,從不會傷心。可人活著,哪能隻有開心,沒旁的情緒?光說裴家那個裴芄蘭就……
這個瞬間,徐紫蕙覺得阮苓苓特彆特彆遠,就像孤身一人走在世界的儘頭。
不行,她不能讓事態這樣,有什麼人這時間可能在附近,是可以用的?
徐紫蕙悄悄給自己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丫鬟點點頭,趁著人們不注意,溜了出去。
“哇……朱姑娘好厲害!”
“裴家的表姑娘要栽啦!”
“活該!叫她裝!”
“就是,徐姑娘眼界那麼高,咱們都夠不著袖角呢,憑什麼她一個鄉巴佬外來妹上來就搶了風頭?”
場外圍觀的閨秀團十分激動。
朱虹再張揚,也要看徐紫蕙的麵子,不會真打殺,隻想讓阮苓苓丟臉,哭泣求饒下跪才好,阮苓苓自己又怎會不知道?始料未及的突發事件,不利的場景,來不及做應對準備,這一局……怕是很難過去。
阮苓苓不想哭,隻是不甘心。
突然來到陌生的世界,獨自一人,無親無朋,處處被排斥,怎麼會不緊張害怕?她強撐著,各種想主意給自己謀劃好日子,不是跟彆人較勁,是在跟自己較勁,她不想喪失走下去的心氣。
她努力生活,不怕被芄蘭冷嘲熱諷,努力交朋友,不在意對彆人的不回應,努力吃飯,用飽腹的滿足感告訴自己,哪怕孤身一人,也可以擁有這一點小小的幸福感。
可人生在世就是有層出不窮的麻煩,你就是有力所不能及的事……
這種無力感,真的很討厭。
朱虹馬鞭一下下敲打在掌心:“怎麼樣啊阮姑娘,考慮好了沒有?彆看這不值錢的破畫了,這就跟著我出去玩吧?”
阮苓苓掐了下掌心,告訴自己沒關係,能過去的,不就是嘴炮,得罪人有什麼要緊?過不去也沒關係,以後定也有機會找回來……
“怕是要讓朱姑娘——”
一句話還沒說完,一道清朗低沉的男音出現。
“我瞧這幅畫不錯。”
聲音的主人逆光而來,身材頎長高大,腳步不急不虛,宛如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