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小人綿綿軟軟一團, 小腦袋窩在他肩窩, 無知無覺,呼吸微燙, 根本不用探額頭,就知道人在發熱。
病了還這麼折騰!就不知道說一聲麼!
裴明榛一路踹開門,把阮苓苓放到內室床上,眉宇似染了抹不開的墨。
臉那麼紅,原來不是要氣他,是生病了……
罰進小佛堂的原因麼?
裴明榛看著躺在床上, 小臉通紅,全無意識的小姑娘,心裡說不出的憋悶浮躁。
這時候倒乖巧聽話了!
連照顧自己都不會, 怎麼長這麼大的?
笨成這樣, 他要沒順便看著, 她是不是就把自己玩死了?
裴家有相熟的大夫, 年紀大醫術高, 家也離的近,這邊一叫就過來了, 向英火燒屁股似的催的死緊,裴明榛站在病人床前麵沉如水好像要殺人, 老大夫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把脈都沉心靜氣,用足十二分心。
把完一遍又試一遍,老大夫默默看著戳在麵前的傻子, 心說你在逗我?
傻子裴明榛還很著急,見老大夫把了兩回脈,停下還隻捋胡子不說話,下意識緊張:“可是……很嚴重?”
“是很嚴重,”老大夫哼了一聲,“你這要再晚點來找我,沒準人都好了。”
裴明榛:……
老大夫經驗豐富,望聞問切一套完事,坐在桌前慢騰騰的寫藥方:“就是普通的風寒,熱邪發出來就沒事了,照我的方子抓藥,吃個兩天就好了,沒什麼大問題,隻是病人自己會難受些,脾胃不和,食欲不振,惡心嘔吐,汗津過多也會頭痛咳嗽,好生將養不生其它事端,過了這段時日就會好。”
裴明榛並沒意識到自己鬆了口氣,還眼神涼涼的瞪了床上阮苓苓一眼。看到小姑娘微微蹙眉,睡的並不舒服,還是沒忍心罵。
手上突然一陣溫熱,是小姑娘的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握住了他的。
裴明榛一愣,低頭細看,才發現阮苓苓並不是故意的,她仍然在昏睡,意識全無,大概是夢到了什麼……手裡要抓著點什麼才安心。
少女的手纖細柔軟,白生生粉嫩嫩,因為發熱,溫度也略高,就像上好的暖玉,握住了就不想鬆開。
但是不行。
裴明榛閉了閉眼,抽出自己的手——
抽不出來。
床上小姑娘眉頭緊皺,白白小牙還咬了唇,哪怕在昏睡,抓人的力氣也不小,還挺執著!
這還有外人呢!
“不許胡鬨。”裴明榛抿著唇低聲教訓,也不管床上昏睡的人聽沒聽到,十分無情的把手收了回來。
之後側身,極有禮的衝老大夫頜首:“小孩比較粘人,十分不像話。”
老大夫隻當自己眼瞎,沒看到大少爺眼底藏著的情緒:“嗯,還小嘛。”
寫完藥方,收好診金,老大夫慢悠悠走了。
裴明榛守著阮苓苓,直到南蓮把第一碗藥給她灌進去,這才放心離開,去忙自己的事。
大夫說的其實沒錯,這病不重,幾天就能好,奈何病人會折騰……
一晚上,阮苓苓鬨騰的不輕,吐了三回,不肯吃藥,也不肯吃飯,早上還把南蓮趕了出去,不讓她進屋,直到後麵不知睡過去還是暈過去,南蓮才能進去看一眼。
老太太和方氏也派人來看過了,奈何阮苓苓平時好說話,生病了特彆倔,怎麼哄就是不肯吃東西,南蓮急的直抹眼淚。
裴明榛下職回來,聽珍珠說了這件事,衣服都沒換,直接走到阮苓苓的院子,問南蓮:“怎麼回事?”
“婢子也不知道……小姐很少生病……”
南蓮是真沒主意,怎麼主子病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裴明榛皺眉,問:“她平時愛吃什麼?”
南蓮糾結:“肉……”
裴明榛眉頭皺的更深。
病成這樣,葷腥肯定要少用,肉不行,他又問:“總也有想吃清淡口的時候,那時會問你要什麼?”
南蓮想到一樣東西:“甜粥!”
裴明榛:“去做。”
南蓮腳步剛起,又猶豫的停下了:“可主子什麼都不吃……”
“你隻管去做,我會讓她吃。”
裴明榛說完,轉身進了屋。
隻病了一天,小姑娘就清減了,瞧著瘦了一圈,臉色蒼白,唇色淺櫻,窩在床上不說話,可憐巴巴。
“為什麼不吃飯?”
阮苓苓看到裴明榛,嚇了一跳,拉緊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大,大表哥?”
裴明榛視線滑過小姑娘,注意到她頸側有道長長的印子,很淺,仔細看卻很明顯,該是上回裴芄蘭留下的指甲印。
這麼久還沒好……小姑娘的皮膚也是太嫩了。
可之前沒見到,該是用粉遮上了?
裴明榛眉心皺起,他不喜歡有委屈偷偷藏起來的小姑娘。
阮苓苓犯惡心,擔心吐到裴明榛身上,抱著被子往一邊蹭。
裴明榛扯她的被子:“這麼醜也被我看到了,躲什麼?”
醜?
阮苓苓就不高興了。
她才不是怕醜!
她最知道自己的毛病,平時怎麼都好說,病了脾氣就特彆差,她不想要彆人照顧,真心的,彆人病了心理脆弱,想要人關心,她不一樣,她就想誰都彆來,讓她一個人慢慢苟過去,小小的感冒,值不當傷春悲秋,周期過了就能好。
不過大佬以為她怕醜就怕醜吧,隻要他能走。
阮苓苓轉身背對裴明榛,捂著嘴,聲音有點甕:“我沒事,大表哥去忙吧,明天還得早起點卯呢。”
裴明榛盯著床上的蠶寶寶:“明日休沐。”
所以我有的是時間跟你耗。
阮苓苓僵了一下:“那你去處理公務?”
裴明榛:“都處理完了。”“那——”
“沒什麼這那,你再不轉過來,彆怪我動手。”
阮苓苓其實也忍不住了,腹中一陣翻騰,轉身到床邊就開始吐:“嘔——”
因為什麼都沒吃,吐出來的都是酸水,隻臟了一小片地麵,和裴明榛的一塊衣角。但畢竟是吐的東西,味道再怎麼不濃,也有嚇人。
阮苓苓盯著那片汙漬,唇咬的發白:“都說讓你走了!”
所以不吃東西,是害怕吐?不想見人,是覺得吐的樣子難看?
裴明榛眯眼:“這種用不著的時候,倒是嬌氣。”
“珍珠——”
把阮苓苓按上床,裴明榛轉手就把外袍脫了,珍珠是專業素質極強的大丫鬟,哪能沒有眼色?當即過來,收走了裴明榛的外袍,順便麻利的打掃地上穢物。
阮苓苓的臉紅的發燙。
是真不好意思。
未料裴明榛也沒閒著,倒了杯水遞到她麵前:“漱口。”
阮苓苓彆開了頭。
裴明榛相當執著,手跟著繼續轉到她麵前:“就這麼臟著?”
阮苓苓想叫南蓮。
大佬照顧什麼的……她真的不敢想!
“阮苓苓,”裴明榛低沉聲音從頭上傳過來,帶著無形壓力,“我從不哄人。”
阮苓苓心說我也沒讓你哄……
大佬堅持,她沒辦法,隻好接過杯子,乖乖漱口。
水喝進來,嘴裡轉幾圈,發出不雅的聲音……再吐出去。
她自己都覺得惡心,但不這樣漱不乾淨。
“我病著,不好待客,大表哥不用費心照顧我,還是走吧。”
照平時她絕對不敢說這話,生病了,小脾氣壓不住,語氣還有點硬。
裴明榛似乎沒聽到一樣,穩當當的坐到了床邊:“就當感謝你這麼多天送的菜了。”
他今天還真就不走了,非得治治小姑娘這毛病不可。
阮苓苓鼓起臉,和裴明榛大眼瞪小眼,這人怎麼突然無賴起來了!
瞪的眼睛發酸時,甜粥端了上來。
裴明榛親自接過碗,修長手指拿著勺子,一邊慢條斯理攪拌散熱,一邊似有似無意味深長的阮苓苓。
阮苓苓臉色通紅。
他是故意的!就想欺負她看她出醜!這樣的惡趣味不是一天兩天了,可能不能不要選在這個時候!平時也就算了,她心大,怎麼都不會生氣,可她現在生病了,就不能稍稍體貼一點嗎?
隻要一點點就好!
屬於男人的修長手指握著勺柄,堅定有力地遞到麵前,不容拒絕:“吃。”
阮苓苓倔強彆開了頭。
勺子轉個方向再次遞到她麵前,裴明榛的聲音已經有了壓力:“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