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肩膀上的牙印(2 / 2)

“……妹妹如此大才我竟不知,著實慚愧。想我枉為夢黃梁先生的忠實擁躉,每一本都買來看,每一次都拍案叫絕,恨不得引為知己,遺憾不知先生人在何處,怎樣能結交,不想先生其實就在我身邊。”

邵錦淑言笑晏晏,目光中很有些激動,甚至還拉住了阮苓苓的手:“你寫的真的很好,不管彆人怎麼說,我反正會一直喜歡你支持你!”

阮苓苓低頭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意有所指:“東昌伯夫人……很看重姐姐。”

邵錦淑相當大方:“同長輩有些誤會,能解開自然最好不過,解不開也什麼,左右不是一家人,我同阮妹妹你才是姐妹,這親疏之分,姐姐自是懂的。”

阮苓苓終於順勢把手收了回來,心裡有些納悶。

這位真的會真心向著她,因為是夢黃梁的粉絲?不,不可能,邵錦淑這樣的人心裡有主意,一定是在盤算著什麼。

阮苓苓客套的露出八顆牙齒微笑:“那就謝謝姐姐了。”

“不謝不謝,應該的麼,”邵錦淑做完例行寒暄,有意無意的進入正題,“我看你的話本處處都好,隻是細思慢品時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東西,缺一些味道,內頁圖畫……不知妹妹可曾想過?”

阮苓苓:“嗯?”

一臉懵懂不解。

邵錦淑便笑:“我說的也不準的,隻是一家之言當不得真,小小建議而已,我雖來京城不久,倒機緣巧合認識了幾個畫師,妹妹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她敢這麼親切,是篤定東昌伯府上小二的局阮苓苓不知道,這盆臟水已經被化解,就算誰要深查也是死無對證,她篤定自己的事不會暴露。但她並沒有注意到,當時她的表情神態,全部被徐紫蕙看在眼裡,稍後徐紫蕙又跟阮苓苓說了。有些事就算沒有證據,想一想中間的利益關係,再結合當事人的情緒神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阮苓苓不知道邵錦淑會殺人那麼毒,但提高警惕多多提防是必要的,笑眯眯道:“好呀,不過我就算想,也還要跟書齋掌櫃商量的,畢竟賣書一道他更懂麼。”

呸!信你才怪!才不會用你的人!

她笑的乖巧,邵錦淑不疑有它:“這是當然,我就是提個建議,妹妹自己若能解決自是更好啦。”

不過這一點的確是個問題。

阮苓苓很早之前就想過給話本配插畫,不用多,合適的地方放一兩張就行,會更吸睛,也能使作品更完整,她早有心儀的畫者,怎奈對方十分神秘,根本就打聽不到。

夢黃梁這個名字走紅之後,並非沒有畫師過來找過,可試過之後,每一個似乎都不是那麼合適,不是多了這裡就是少了那裡,與話本風格並不能百分百融合。

想起這件事阮苓苓就愁的頭疼,那位畫作甚好的木禾先生,真就一點緣分都沒有麼?

阮苓苓的一點疏遠,邵錦淑看出來了,但她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畢竟大家都是表姑娘,立場總有些微妙,隻要阮苓苓不是特彆討厭她,足夠她成事就好。

大家都不是五六歲的小姑娘了,還奢望什麼純粹的友情親情?

過來拜訪任務圓滿完成,邵錦淑姿態完美的告辭,阮苓苓自然也沒留,笑的像個傻白甜似的把人送走了……

回過頭,繼續躲避裴明榛。

她十分不想見到裴明榛,因為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態度,怎麼都覺得尷尬。

可同在一個屋簷下,哪有十成十一定避的開?縱使每次走出院子都悄悄打聽好行蹤,也架不住緣分使然,湊巧也能邂個逅。

抄手遊廊拐角,榴花開的灼灼烈烈,一個往北折向東,一個從東折向南,猝不及防,兩個人就撞上了。

風聲過耳,樹葉飄停,空氣似乎一瞬間凝滯,二人對麵錯愕,誰都沒說話。

距離太近了……

阮苓苓眼神直直和裴明榛撞上,隻片刻,就慌的退開,退開了又後悔,覺得自己膽子太小,沒一點氣場,心裡恨得很。這要扭頭就跑,豈不是更沒麵子?

隻猶豫了這片刻,跑吧,時機已過,不跑,豈不是又要丟人?

所以這先開口的機會,一定不能讓給他!

阮苓苓咬牙,側了一步讓開路:“大表哥先請。”

很好,語氣很對,沒有顫抖,臉上也不燙,應該也沒紅。

裴明榛卻沒動。

阮苓苓轉身往前一步:“那我走了。”

裴明榛這下動了,他往側裡一站,阻了她的路。

阮苓苓不高興,退後一步,皺眉看著裴明榛,像在問你乾什麼。

裴明榛心下歎了口氣,小姑娘這是……還在生氣?

他已經很克製,給了她這麼多時間消化,她竟一點沒消氣,看到他還是要躲?

眼看小姑娘轉身要走,想了很久的話脫口而出:“那日是我過分了。”第一句開口很難,說出來反而會輕鬆,裴明榛話音並無不妥,一如既往不疾不徐,“許是宴上飲多了酒,一時情緒無法自控,你的手腕,可還疼?”

他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小姑娘細白纖瘦的手腕上。

那日觸感仿佛還留在掌心,是綢緞一般的滑,暖玉一般的暖,是一旦接觸過,就不會忘記的蠱惑。

阮苓苓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也想到了那天的事,臉立刻紅了。

男人的手,和她的一點也不一樣,那麼大,那麼燙,那麼有力,怎麼都掙不開……

下意識的,她把手藏到背後不給他看:“不,不疼了……”

裴明榛很少道歉,這樣的態度已經是低頭,阮苓苓其實有點吃軟不吃硬,她也沒忘了自己在一本書裡,這本書的天命之子各種厲害,順勢就低了頭:“我那天……也有不對,吼,吼你了。”

你還知道吼我了?

裴明榛雙唇微抿:“你還咬我了,踢我了。”

阮苓苓臉更紅:“對不起……我會好好約束自己,以後再也不會了!”

小姑娘認錯態度良好,裴明榛卻有些不高興,以後再也不會對我這樣,那對誰這樣?

他也知道這樣想不對,越想越糟心,可總也忍不住,說到底,小姑娘還是缺乏安全感。

“阮苓苓,”裴明榛神態十分認真,“我說會一直護你,此承諾不會變,永遠算數。”

阮苓苓卻搖了搖頭,拒絕了:“還是不要了,我覺得大表哥說的很對,我應該自己長點心,學著自己成長,自己站住,萬一習慣了依賴怎麼辦?”

裴明榛咬牙,聲音越發低沉:“你可以依賴我。”

他一強硬,阮苓苓就跟著彆扭了:“你就不能尊重我一點麼?”

裴明榛皺眉。

阮苓苓倔強抬頭看著他:“就,就離我遠一點,不要莫名其妙的過來又消失,放我自己一個人不可以麼!”

若即若離的討厭死了!

裴明榛怔住。

阮苓苓放完話,完全不去看裴明榛的臉色,提起裙子就跑了。

裴明榛看著小姑娘的背影,久久才閉了閉眼,轉身離開。

二人再一次,不歡而散。

邵錦淑這次運氣特彆好,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並且對此十分滿意。

這樣,她才有機會麼。

裴明榛是個冷心冷肺的性子,不容易靠近,阮苓苓這邊大概暫時行不通了,她自己都在躲,沒辦法幫忙搭建橋梁,邵錦淑就想到了彆的點——她得讓裴明榛看到她的價值。

已進七月,裴明榛從翰林院出來入職刑部已有半年,剛剛收到調令,將要去往戶部。

要說人和人真是不一樣的,有些人渾渾噩噩度日,積累多時,也不能將任上所有摸清,有些人短短幾個月,已經知道上下如何運轉,怎樣的特殊事件走怎樣的特殊程序,遇到疑難怎樣解決,還順便辦了幾樁大案,聲名遠揚。

可到了新部門,新職位,之前一切光環消失,裴明榛需要重新開始,新的工作融入,新的同僚刁難,所有之前遇到的,他都要重新經曆一遍。

邵錦淑正好認識一位小姐妹,哥哥就在戶部當差,是個老人,如果有這樣熟知上下所有事務的人幫忙……不求提攜,起碼做事會輕鬆很多。

邵錦淑就用友情及銀錢相托,請這位小姐妹的哥哥多多關照裴明榛。

小姐妹非常大氣,尤其見了銀票以後:“放心吧!我哥在戶部積累多年,彆的不提,人脈沒的說,你表哥肯定給你照顧好了!”

邵錦淑切切囑咐:“那這事我就全交給妹妹了,隻是我表哥要強,這件事咱們悄悄的做就好,不要同他講。”

“有你這樣處處為他著想的表妹,裴大少爺可真幸福,”小姐妹看著銀票,很是感慨,“不像你家那位阮姑娘,時時都在外邊闖禍惹事,回回都要他幫忙收拾。”

邵錦淑低眉淺笑,優雅又溫婉:“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隻是這種事真的永遠不讓裴明榛知道麼?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怎麼可能。

邵錦淑是一個沒有付出都要搶利益的人,付出了,自然得要彆人回百倍。

隨隨便便說出來都沒意思,得事成了,在遇到合適的時機,方才能一鼓作氣,效果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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