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一次發現自己的格格不入,無能為力,這樣的封建男權社會,沒有電腦網絡,沒有成熟的社會體係,她能做的事真的很少,就像一個瞎子,聾子,長著腦子又有什麼用?連思考都找不對方向。
她沒有人可以信賴,沒有人可以依靠,除了裴明榛。
“我隻有……”
隻有你可以求。
小姑娘聲音隱隱帶了哭腔,有些話沒說出來,但裴明榛聽懂了,全都懂。
他的手越發用力,聲音低沉到暗啞:“你有我,就夠了。”
明明知道不應該,可他就是很貪戀這樣的感覺,小姑娘隻有他,他可以占據小姑娘的全部。
“我保證,小郡主安全無恙,一定會好好的回到你身邊。”
話音字字清晰,就像誓言。
他也隻有小姑娘,小姑娘想要的一切,他都會辦到。他想讓小姑娘依賴他更多,更多,直到有一天,賴住了不放,也再想不起任何旁的人。
“你可以……依賴我更多。”
男人的低沉聲音讓人心酸,阮苓苓眼睛流的更凶。
裴明榛捧起阮苓苓的臉,在她額上印下一個輕吻:“趙英不敢傷小郡主。”
阮苓苓閉上眼,沒說話,她怕一說話會忍不住哭出來。
她其實明白的,小郡主身份不一般,但凡趙英有點理智,就會是這個選擇,但萬一呢?
她不敢想那個‘萬一’。
裴明榛:“我近日公務繁忙,今天也是看看你就要走,小郡主的事我會辦好,你乖一點,彆胡思亂想,注意自己安全,知道麼?”
阮苓苓臉微紅的點點頭:“嗯。”
裴明榛是真的很忙,除了正常公務,還有朝廷上一些大事的考量,再加上小郡主這邊,根本挪不開身時時看著阮苓苓。阮苓苓也時時提醒自己,說話做事要帶著腦子,不要著急衝動,反而壞了事。
一切看起來和平常一樣,沒什麼不同。
小郡主失蹤的事並沒有大範圍傳開,隻有一小部分貴圈有所耳聞,因顧及上意,誰也不敢大肆討論,私下裡說起來頂多歎幾句可憐,更多的是好奇八卦,並沒有誰真的焦慮擔心,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該操心家裡操心家裡,想到通家之好家裡串門就串門。
這天,裴家就來了位王夫人,出身名門望族,夫家更是幾代為官,族人興旺,在圈子裡很有些底氣,和方氏關係很好。兩位夫人難得有空閒聚,彼此交流感情之外,難免嘮嘮家常,說起家中的孩子,氣氛到了,叫自家表小姐過來拜見拜見再正常不過。
阮苓苓就照規矩過去了,給王夫人見禮。
哪隻王夫人非常喜歡她,說她長得好,身體也好,難得有一股大家閨秀的風姿,非要拉著她聊天。阮苓苓卻不過去,就笑眯眯的坐下了。
陪聊難度並不高,身為小輩微笑聽著就是。
阮苓苓對方氏不怎麼感冒,方氏對阮苓苓也不見得喜歡,最初二人還能適當交交心,隨著形勢慢慢變化,大家也都知根知底,方氏越來越不溫和,阮苓苓自然也跟著避而遠之。
以前二房寵妾餘氏還在,方氏不喜歡裴明榛,卻有很多事需要借裴明榛的力,三方鼎立,她好謀得一個不敗的位置,現在她一人獨大,再沒小妾庶子女的煩惱,裴明榛自然是頭等大患,很多矛盾直接擺在了麵上。
阮苓苓說裴明榛小氣,其實她更小氣,方氏對裴明榛不好,她也不會對方氏好!
但在外人麵前,該有的姿態還是要有,遂每每方氏看過來,她也一直微笑配合。
王夫人看不出來,就覺得她們很是親近,因為太喜歡阮苓苓,最後甚至拉了她,讓她送她出門。
“你剛不是說昨天扭了腳,現在走路還不舒服?就彆送我了,我不挑你的眼——”她笑眯眯看著阮苓苓,“讓這丫頭送我吧!”
方氏就有些為難:“這孩子……我們家大少爺掛心的很,說這兩天不讓她隨便出門……”
“就送我一下算得什麼出門?行了,知道你心疼小輩,但也彆這麼愛過了,走兩步的事,還怕累著了怎的?”王夫人一邊說著話,一邊笑著看向阮苓苓,“阮姑娘說是不是?”
阮苓苓笑容乖乖:“我也很喜歡夫人,並不覺得累,這就送出夫人出門,夫人請——”
她十分不喜歡方氏這話。
你在外人麵前上眼藥沒關係,挑揀我沒關係,彆帶上大佬!大佬一度被人詬病脾氣品性不好,都是被這些人給害的!
阮苓苓認為把客人送到自家大門口完全沒關係,她又不會跟著出去。事情進行的也很順利,很快到了大門口,王夫人拉著她的手跟她說話告彆。
“丫頭啊,我真是喜歡你,哪天得空,跟著你舅母到我們家來玩吧,”她笑容溫和慈愛,“我家年輕孩子也多,跟你同齡的不少,你們定有的話聊。”
這裡人說話一向隱晦,阮苓苓都習慣了,這話的意思是,王夫人看上她了,想要說給家裡的哪個小輩,年輕公子。
阮苓苓全當聽不懂,大大方方的笑:“天氣冷了,家人總是掛懷我們小輩的身體,不讓老出門,不過以後日子還長,大家同在京城,總會有機會和王家姐妹們認識的。”
這話不卑不亢,不見驚喜也不見羞澀,表現相當完美,如果這話是有意組織喻為推辭,可見小姑娘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了。
王夫人笑得更開了:“好好好,等以後有機會,我親自下帖子,請你們一家到我那裡做客!”
阮苓苓行了禮,送王夫人上車。
看著王夫人的車駕走遠,阮苓苓欲轉身歸家,突然鼓樂嘈雜,一直穿著紅衣的隊伍突然從街上湧了過來,猶如潮水,看樣子是誰家在娶親。
阮苓苓本不在意,可這隊人不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還是迎親安排了這種橋段,隊伍突然大亂,迎親的人四散亂躥,鼓樂手也亂成一團,整個隊伍浪潮一樣的壓了過來。
阮苓苓還沒心思想是怎麼一回事,就被人群衝散,跟自己的貼身丫鬟南蓮分開了。
她一邊不由自主卷進浪潮裡隨著人流走,一邊心中警惕,不對,這不對勁!
剛要揚聲叫護衛,就看到了趙英的臉。
人群裡,趙英隔著安全距離,手負在身後,十分有君子風度的微笑:“阮姑娘,和我走一趟怎麼樣?”
前後左右都是人,大家都在瘋狂的跑動,唯有趙英身邊穩若磐石,有護衛相隨,顯然是有備而來。
這會是巧合?
不可能!
阮苓苓大腦迅速轉動,想剛剛的方氏,又想被她送走的王夫人,到底誰跟這個人有合作?
趙英唇角笑容裹挾著惡意:“容我提醒,阮姑娘的時間可不多。”
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得不出結果,眼前的情況卻要立刻麵對。
阮苓苓隻想了一瞬,就答應了:“好啊。”
對方這樣子,她不跟著走一趟怕是不行,趙英身側護衛也不會允許。
阮苓苓想,還好她沒有叫自己的護衛出來。
趙英隻知道裴家是文官,於武之一道不大行,也沒什麼門路,對自己的武力壓製很有自信,但他不知道,裴明榛不一樣,裴明榛真的很會交朋友,她都不知道他從哪裡找的,但給她的護衛裡,有專業經過訓練的暗衛。
人數還不少。
她悄悄衝著背後打了個手勢,讓這些人彆動手,先隻跟著她。
阮苓苓之前很怕趙英,可經過這幾天,有些事在心裡一遍一遍的過,有些東西也慢慢明晰了——趙英不會殺她。
因為她有用,不管對於小郡主還是裴明榛,趙英但凡顧及到其中一個,都不會立時要了她的性命,除非她惹極了他。不到極限,他就不會動手。
不然今天為什麼要擄她走,而不是取了她的性命?
暗衛除了聽從她的命令,更多的是聽從裴明榛,肯定會分出人去通知他,再然後,裴明榛會因為擔心帶著人去尋她,因有暗衛一路標記,他們追上來不成問題。
隻是……又要害大佬忙碌了。
希望他不要生氣。
阮苓苓想,到現在大家都不知道趙英目的具體為何,今日倒是個機會,試一試,或許所有就有了答案。
“隻是不知世子請人有沒有誠意了,車駕呢?竟未備下麼?”阮苓苓端著姿態,大方微笑。
趙英對她刮目相看。
在他印象裡,阮苓苓是一個膽小的女人,不是躲在小郡主背後,就是躲在裴明榛背後,偶爾的大膽,也不過仗著這兩個人疼她寵她,而今沒有任何人在,她竟也敢這麼對他說話……
還能笑出來?
趙英產生了一點點興趣,手裡打了個響指。
馬車很快出現,是藏在迎親隊伍裡的檀青木馬車。
“阮姑娘請吧。”
阮苓苓提著裙子就上了車,一點都沒猶豫。
趙英也上了車。
簾子放下,馬車動起來,整個迎親隊伍就像被按了按鈕,立刻收了勢,不再那麼瘋狂,變得規規矩矩方方正正,奏樂的奏樂,散喜錢的散喜錢,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錯覺。
阮苓苓卻清楚的知道,這不是錯覺。
馬車動起來,慢慢走出巷子,朝更深更遠的地方走去。
路漸漸不再熟悉,阮苓苓也不著急,抬手拒絕了趙英的茶,乾脆單刀直入的問:“小群主是你擄走的吧?”
趙英挑眉:“我以為你要問我,剛剛是誰同我勾結,算計了你。”
阮苓苓:“我問你會說麼?”
趙英搖頭:“當然不會。”
阮苓苓:“所以我不好奇。”
趙英倒是很好奇:“你現在是裝的還是真的?”
阮苓苓微笑。她知道,他指的是‘她不怕他’這件事。
“世子覺得呢?”
趙英頓了片刻:“你不怕我。”
他做世子多年,有些事很有經驗,一個人是否恐懼……倒也有些心得。
阮苓苓:“世子若不信,可以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試一試——像上次一樣。”
趙英嘖了一聲,頓覺十分無趣。
這女人還真是不怕她。
“所以我們說正事吧,”阮苓苓回歸正題,“事情到這份上,我也在你車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世子還在怕什麼?不若打開天窗說亮話,讓我死個明白——”
她眼神幽沉,聲音冷肅:“小郡主,到底被你藏到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