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凶我(1 / 2)

阮苓苓這一次走的很快,很堅決, 一步未停, 頭也沒回。

裴明榛有很多秘密, 她明白的, 每個人從小到大都會經曆很多, 有些東西很難訴之於口,她可以等, 但不能接受這些事他能告訴彆人,卻不告訴她。

互相喜歡, 最後走入婚姻,難道不是兩個人慢慢靠近,坦誠擁抱的過程?

可她沒有享受到的特權,彆人有了。

阮苓苓這一刻有種感覺, 她和裴明榛中間隔著一道天塹。

他喜歡她沒錯, 可他有很多東西, 不跟她說,或許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跟她說。

他看起來離得很近,實則一直站在非常非常遠的地方,顧自在她們之間劃下重重‘規矩’,這個不可以, 這個要遠離,哪樣是他這個心上人未婚夫該做的必須要做好的,哪樣是教育引導她不能碰的……

他用重重枷鎖把自己鎖起來,也把她鎖了起來。他寵著她, 哄著她,引導著這段感情走向他希望的方向,讓她開心,讓他輕鬆,仿佛隻要不去看,不去想,那些陰霾就不存在。

換做彆的不計較的女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唱婦隨,隨波逐流,嘻嘻哈哈心安理得的享受著這些寵愛,一輩子就過去了。

可她不一樣。

她對很多事不在意,偏偏對最親近的人很計較。

她們這樣……又能走多久呢?

阮苓苓心裡滋味說不出來,走的很快,裴明榛走得更快,在無人角落抓住了阮苓苓的手。

“彆鬨了好不好?”

“是我要鬨麼?”阮苓苓大力甩開他的手,“到底是誰在鬨!”

她的表情太沉重可怕,裴明榛怔了一瞬。

這反應看在阮苓苓眼裡,更氣了:“房間裡那個黃衣服是你舊日相好是吧?我們定親不作數,你要娶她是吧?好啊,你去!你把婚書還給我,從今天開始我們一刀兩斷一彆兩寬,將來各自嫁娶兩不相乾!”

裴明榛很不喜歡聽這樣的話,眼梢微起薄唇緊抿,連眉鋒都更鋒銳了幾分:“這不是你該說的話,收回去。”

“生氣了?”

阮苓苓頓了一下,之後是滔天怒火:“你還生氣?你憑什麼生氣!你和她親密無間沒有秘密,到了我麵前就什麼都不說,偏心誰這不是明擺著麼?耍著我很好玩是麼?”

“你明明知道我是夢黃粱,早就知道我在寫話本,也知道我有多喜歡木禾先生的作品,終極夢想就是想要自己的話本有木禾先生的插畫,可你從來不說!你任我撞的頭破血流,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袖手一旁看笑話!”

“我知道,是我肖想,大家追求不同,也許木禾先生要的就是寄情山水,曲高和寡,我尊重他的性格選擇,並非不接受這樣的結果,隻是想要一個回複,沒有得到回答之前,我不會輕易放棄。這些話我同你說過,字字真心,字字肺腑,你明了一切,偏偏什麼都不說,就要這樣吊著我,看看我煩惱!”

“是,最後你是幫了我,在逗了我幾天,見我被輿論欺負到穀底,無法辯駁,你拿了自己的畫過來給我長光,打了彆人的臉。我對你……那時我對你是怎樣的感恩,你或許從來都不知道。”

阮苓苓至今仍然記得那一幕,人群熙攘如織,陽光肆意揮灑,她手心滲汗,狼狽的可笑,而他就站在人群之外,單手負立,如鬆竹,似山嶽,耀眼如日光,皎潔似月華。

他衝她招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過來’,就讓她濕了眼眸。

她以為他是她的英雄,可以訴諸所有委屈和不安,心裡升起從未有過的卑微與虔誠,她想好好對他。

她願意付出一切,用一輩子去暖他,哪怕他小氣又難討好。

卻原來,所有這些不過是欺騙。

阮苓苓捂住眼睛,任眼淚從指縫中溢出:“你從未打算告訴我……你就是木禾。”

不是不能說,是不想說。

“我蠢兮兮的在你麵前各種犯傻,天天誇讚你拍你馬屁……很有趣是不是?你很享受?那你這樣還真是失策了,你如果告訴我,我沒準可以做的更好!不就是卑微不要臉,身段低到塵土裡,我在你麵前不是一向如此,從沒變過!”

裴明榛:“住口!”

青樓不是什麼好地方,沒有絕對的安靜,恩客與風塵女的對話背景讓人浮躁,路過的腳步聲更讓人感覺難堪。他不喜歡小姑娘說這樣的話,太絕情也太戳心,還容易讓彆人誤會,他的小姑娘並不是這樣的人,他也不會允許!

“你凶我……你從沒這樣凶過我……”

阮苓苓聲音比臉色還難看:“是因為她麼?”

裴明榛伸手去拉小姑娘:“我們回去再說。”

阮苓苓用力甩開他的手:“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說!你心疼她,見不得她受一點委屈麼?”

“阮阮!”裴明榛皺著眉,有些頭疼,“你怎麼變得這麼無理取鬨?”

“我無理取鬨?”

阮苓苓差點笑出聲。

這男人花心劈腿,腳踏兩隻船的事都乾出來了,還敢指責她無理取鬨?

“裴明榛,我眼沒瞎,房間裡彆人眼也沒瞎!”她冷笑一聲,“之前你身上沾到過的香味是她吧?外頭那些嫁娶流言,另一個主角也是她吧?”

裴明榛從未見到過小姑娘的這一麵,像個小刺蝟,渾身都是刺,什麼都不肯聽,也怎麼都哄不好。

他捏了捏眉心:“我同她無甚關係,亦無半點曖昧,並非如你想象。”

阮苓苓靜靜吸了一口氣:“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我以為你君子坦蕩,所以才會提起話頭讓我問,這是在表忠心,真的心裡有鬼,哪個男人會主動提出來?我不想小肚雞腸那麼沒品,沒有問,你也就沒機會往下說。”

“沒想到你還真是君子坦蕩……”

“你並不是在表忠心,你隻是想承認一件事。過往一切都不重要,你已經選擇了她,你不要我了!”

阮苓苓再一次忍不住捂住眼睛,指縫一片片濕潤。

“你不要我了……”

裴明榛心中一痛,拉過小姑娘緊緊抱在懷裡:“我沒有。”

阮苓苓用力推他,推不開就咬,咬不動就踢,她用劇烈的,甚至反傷到自己的動作堅決的反抗。

裴明榛沒辦法,隻得放開她。

他舍不得小姑娘受傷。

阮苓苓紅著眼睛,提著裙子轉身就走。

“沒關係,我也不要你了。”

“裴明榛,我不要你了!”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阮苓苓再也堅持不下去了。第一次這麼難看,她不想讓自己更難看。

“阮阮!”

裴明榛叫不住小姑娘,也拉不住小姑娘,裙角布料流水一般劃過掌心,又瞬間消失。

他怔怔低頭,看著空蕩蕩的掌心,隱隱約約明白了一件事,這次是真的。

小姑娘傷心了,如果不能妥善解決……

他右手撫住左胸,那裡好像破了個洞,抽抽的疼。

……

阮苓苓自知狀態不對,從樓上衝下來,並沒有立刻跑出去,而是向一位麵善的小姐姐討了盆水洗臉。

煙花之地,看儘世間炎涼,這裡的姑娘什麼沒見過,沒問,也沒多說,隻拉著阮苓苓洗了臉,讓她安靜坐了一會兒。

阮苓苓感覺呼吸順暢,腦子也能轉了,鄭重道了謝離開。

這一耽誤,她看到了點彆的。

比如那個黑衣男子,令北辰。

這人竟然也來了青樓!

阮苓苓現在特彆需要做點事來轉移精力,看到這個人心裡一緊,下意識關注他到青樓裡來做什麼。如果他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萬萬不能讓他再接近小郡主!

她並沒有走近,也沒力氣走進,隻站在一旁,靜靜看了一會。

似乎……並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令北辰眉眼冷漠,一身殺氣,凜冽的就像塞上風刃,沒有人敢靠近。有那膽子大的女人敢過來,他手腕一翻,一把鋒利小刀轉在指間,遊刃有餘,操控自然。

刀傷不到他,卻能傷到彆人。

這種警告,誰敢裝沒看到?

隻一瞬間,他身邊方寸五步,無人敢近。

阮苓苓注意到房間氣氛很不一樣,令北辰好像在做什麼事……灌醉彆人是為套話?

他很能喝,酒喝的像水一樣,而男人們在一塊,不一起賞色好像也沒關係,酒也能拉近距離,酒喝多了,情緒一高,怎麼會不多話?

阮苓苓離的遠,聽到的內容不多,隻恍惚的意識到一個問題,上次大街上驚馬一事,似乎不是意外。

令北辰好像有什麼特殊身份,屋子裡也好像有人警覺了,問他是什麼人。他很淡定,看起來一點都不著急,反問對方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氣氛緊繃,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小郡王突然踹門闖了進去,手上拎著酒壇,腳下一路晃,眼睛眯著似乎看不清楚:“小蜜桃……我的小蜜桃呢?”

就像一個走錯地方的醉客。

這一鬨,掩蓋了所有危機。

可阮苓苓看的出來,小郡王微微眯著的眼底一片清明,他們似乎在配合著做一些事。

這兩個人認識?

等一切過去,房間沒人,阮苓苓看到小郡王拉著令北辰領口,滿麵殺氣的警告:“離我妹妹遠一點!”

令北辰任他抓了一瞬,才旋身退開:“她的事,你確定能管?”

小郡王眯眼:“你若敢傷害她——”

令北辰眉眼冷淡:“隨你處置。”

窗外樓下,小郡王恰好經過,佇足靜立,視線看往樓上,英慧長眉下斂起的都是了然和擔憂。

這個瞬間,阮苓苓感覺四周出奇的寂靜,房間隔閡似乎消失,周圍也沒有旁的人,隻小郡王和令北辰站在高處對峙,小郡主在外遙遙看過來。

他們每一個人都知道對方的性格行事,每一個人對彼此都有著超乎想象的信任與默契,縱使時間空間轉換,他們之間也有一條彆人看不見的線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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