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凶我(2 / 2)

他們,是站在陽光下,交托彼此信任和後背,哪怕互相嫌棄也牢牢綁在一起,不會分開的人。

而她自己,隻能在黑暗的角落,仰視著,羨慕著。

她有什麼資格擔心?又有什麼好擔心的?

阮苓苓喪喪的從樓上走下來,繞到後門靜靜離開。轉移注意力的結果,反而是更受打擊,更加……卑微。

這一刻她不想見任何人,可沒走出兩步,就看到了小郡主。

“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是應該在前門,擔憂小郡王和令北辰?

小郡主眉心微蹙,看向她的目光寫滿了擔憂。

阮苓苓眼眶立刻就濕了。

小郡主是來找她的。

小郡主知道很多,顧慮很多,但這一刻,最擔心的是她,最想找的也不是彆人,隻是她。

“你……都知道了?”

知道她不顧規矩來青樓搗亂,知道她各種荒唐跟人比較,知道她……自打自臉,一敗塗地。

“我消息一向靈通。”小郡主眉眼沉肅,“桌子掀就掀了,鬨就鬨了,打人也沒什麼,為什麼要自己哭?有話為什麼不能好好說?”

阮苓苓:“是他不好好說!”

像找到了主心骨,終於能訴委屈的人,阮苓苓聲音都顫了:“他騙我,瞞我,什麼話都不跟我說,到現在仍然沒半分反省,他覺得自己沒錯,是我在無理取鬨!”

小郡主靜靜的看著她。

一口氣喊出一堆話,彆人都沒辦法接,阮苓苓捂著眼流淚,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抱歉,是我失態了……”

她可以跟任何人無理取鬨,可以跟小郡主抱怨委屈,小群主不會攔,但……於事無補。

矛盾還在那裡,並沒有解決,不是哭一哭鬨一鬨就能遺忘過去的。

“ 我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吵架,不想變得麵目可憎,如果我連自己變得都不喜歡自己,那……這些過往,這段感情,有什麼意義……”

愛情的選擇一向是個難題,有人說要選個自己愛的,有人說要選個愛自己的,但不管哪種,選擇時要問一個問題:我喜歡那個和他在一起的自己嗎?

喜歡,就選,不喜歡,就不要走下去。

阮苓苓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方向,是不是錯了。

小郡主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人都有脾氣,偶爾吵吵沒什麼,一時沮喪也沒關係,卻不可因噎忘食,失去走下去力量。我隻希望,阿阮還是那個阿阮,開心的阿阮,溫暖的阿阮。”

“歲月還長,我們還小,慢慢走,不著急。”

阮苓苓把頭埋在小郡主肩上:“嗯……我明白的,你不要擔心,我會認真考慮,好好處理的。”

……

接下來阮苓苓變得很安靜,對黃衣女子的事不查了,也不看了,仿佛外麵的東西聽不見看不見,完全不在乎了。

她也並沒有繼續關注裴明榛,沒有吵架,沒有鬨,也沒有跟蹤注意,連話都不怎麼跟他說了。

並不是純粹的冷戰,裴明榛如果有什麼事要說,她會聽,會處理,對自己應該做的事,她不會撂挑子不乾,但這之外,就沒有更多的話了,轉身就走,沒有表情,沒有笑,沒有……往日熟悉的一切。

裴明榛如果難受不甘,想要靠近,她就會睜開大一雙杏眸,靜靜的看著他,無波無瀾沒有起伏,讓對方感覺再靠近似乎就是犯罪。

裴明榛越來越受不了了。

人們大多向往平靜,然而有些時候平靜反而很可怕,越平靜,越壓抑,你永遠不知道這平靜底下藏著什麼,一旦爆發,會使你想象不到的結果。

裴明榛有些害怕。

除了幼時,這是他第一次膽戰心驚,感覺問題很大,小姑娘……不好哄。

她是乖的,是安靜的,可她可以輕鬆鬆轉身,所有乖和安靜,都不再屬於他。

靜謐午後,廊下樹影形單影隻,看著都有些淒涼,裴明榛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他截住了阮苓苓。

“那個女人,她叫花鈴,我的確認識,在很多年前。但我同她並沒有任何曖昧,當時我年齡不大,她也隻是個黃毛丫頭,我娘病重,正好她手上有一位稀有藥材,我們做了一筆交易,我拿到藥,讓我娘多陪了我一陣子,做為回報,幫了她一點小忙,隻是這樣。這麼多年來,我們沒再見過,也沒有任何聯絡,這次意外偶遇,我幾乎都沒認出她來,更彆說靠近。我對她,沒有任何想法,也從未讓她近身過。”

阮苓苓神情依然安靜無波:“表哥說完了?”

她轉身又要走。

裴明榛哪肯讓她走?想拉又不敢,隻好轉到她身前再次把她攔住,話音急急:“之所以會跟她吃飯,應她的約還不告訴你……是因為我發現她身邊有一個人十分可疑,與我現在手上正在辦的事有關。這個人很危險,沒試探出底細,掌握到一切之前,我不想你卷進來。”

至於那一點點想讓小姑娘吃醋的小心思,太不君子了,他不想說。他當時隻是不想小姑娘和他疏遠,順便就……

小姑娘若是生氣遠離,對她安全是好事,過來了……他頂多多做些提防,護住小姑娘就是。

他自認想的周到,最大力度的保護了小姑娘,卻沒想到事態會發展成這樣。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阮苓苓一直很安靜,沒追問,沒情緒,仿佛怎樣都沒關係。

他更著急了,修長眼眸裡有顯而易見的焦躁,手甚至伸了過來,想要抓住阮苓苓的手:“你說句話——阮阮,我真的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

阮苓苓安靜的躲開了他的手,一雙眼瞳黑黑的,深深的看著他:“你做了這些事,沒讓我知道。”

裴明榛覺得小姑娘眼神空空的,連帶讓他的一顆心也空空的,有點澀,有點緊:“我……疼你,不好麼?”

阮苓苓眼梢微垂:“以前也是,你心裡在想什麼,做了什麼,從來不說。”

裴明榛走近兩步,聲音有些低:“我隻是想儘我所能疼愛你。”

“所以我是廢物對麼?”阮苓苓的眼神突然銳利,“你那些誇我厲害,認可我肯定我的話,全是哄我的,你心裡想的是,我就是個什麼都不會的蠢貨,不配和你站一起,不配知道這所有事,不配與你有任何配合有任何默契——”

不配……保護你。

不配有哪怕有那麼一點點奢望,與你並肩。

裴明榛不懂什麼問題到了這個方向:“不,阮阮很聰明,很厲害,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是撒謊。”

阮苓苓唇角扯起,笑意在月光下顯得有幾分淒涼:“但你不信任我。”

裴明榛頓了一下,他早知道小姑娘很聰明:“不是不信任你,花鈴的問題……有些私人,到底是個女子,我不好貿然說出口,但我可以同你發誓,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從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阮苓苓怔了一瞬。

她不是不講理的人,除了他自己,能讓裴明榛緘口不言的東西,一定不尋常。

大概這段過往,藏著什麼難以言喻的傷痛。

但是,她指的並不是這個不信任,是另一種,但裴明榛顯然沒明白。

好,就當她繼續在無理取鬨了。

阮苓苓閉了閉眼:“彆人的秘密不能說,我尊重,不追問,那你呢?那些過往,那時的經曆和心情,為什麼不能同我說?”

裴明榛微頓。

阮苓苓聲音很靜:“為什麼那段歲月,我不能知道。”

她往前一步:“難道我們之間,隻能有小情小愛,你寵著我,我哄著你,大家相安無事小日子有滋味就好,不能共患難?一旦有巨大危險來臨,你認真評估過,覺得抵擋不住,不能全身而退,就會給我安排好一切,然後毫不猶豫的丟開我,是麼?”

“你的過去,我不曾知曉,你的未來,我也不一定能參與,是這樣麼?”

裴明榛很想否認,但他說不出來。

小姑娘說的有一點是對的,如果真有什麼躲不過去的災難,他確實會這樣,會安排好一切後路,讓小姑娘走的遠遠的,保證她活的好好的。

他絕不會讓小姑娘跟他受苦,跟他一起死。

他舍不得。

阮苓苓笑了:“你看,你不想我無理取鬨,說我不講理,可我現在講理了,你呢,為什麼不敢說了?”

她明明笑著,整個人卻彌漫出一股悲傷,像在哭。

“你是我未來的夫君,生同衾,死同槨,我們本應坦誠相見,不管活著還是死去,為什麼這些東西,我不能知道?”

裴明榛心抽抽的疼:“不是不想告訴你,是有些話……我不知道怎麼開口,後來反而越來越開不口。我疼你,護著你,不好麼?”

他再也忍不住,拉住小姑娘的手,把小姑娘抱到懷裡,緊緊的,就像以前一樣:“我想你永遠都是那個燦爛溫暖的小姑娘,沒有憂愁沒有煩惱,你要什麼,我全都會給……我想你永遠開心,永遠不要害怕。”

“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傾我所有,隻換你一個笑顏。”

他是真的不想放開懷裡擁有的一切,連聲音都有些抖。

阮苓苓下巴放在他肩頭,眼淚汩汩的流。

所以他還是不說。

這個男人不會交付他的後背,有著固執的傲慢與驕傲。

“裴明榛,你是個混蛋!”

阮苓苓用力推開裴明榛,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甚至不想在家,直接出門,走上了大街。

走出去又不知道去哪,漫無目的的瞎逛,總之,不能回去,不想見到那個討厭的男人,也不能……讓自己哭出來。

“豆豆!”

走著走著,阮苓苓聽到了這個聲音。聲音一直不停,沒人回應仍然執著,還直直衝著她的方向。

被擾的不行,阮苓苓不得不回頭,對上一個略有些眼熟的陌生人。

頓了一下,她不怎麼肯定的指著自己:“你是在叫我?”

來人一臉微笑:“是啊,豆豆,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過的可還好?還記得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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