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不知道這個安排,他斂眉問:“為何上茶?”
丫鬟愣住了,這……
方氏握著帕子的手緊了一緊,笑容有一點點僵硬:“榛哥兒怕是喜的忘了,新婦該敬茶啦。”
裴明榛唇角繃出一個譏誚的弧度:“為何我父母牌位不在?”
這表態也很明顯,要敬就敬我父母,人沒在敬牌位,你哪兒來的臉指揮?
方氏臉上就掛不住了,今天之前明明都是對的,昨天大禮也是她和丈夫受的,怎麼現在……再看一眼裴明榛,見男人視線停留在新婚妻子身上,溫柔又愛寵,立刻明白了。
因為之前她沒作妖,所有一切都很配合,裴明榛也就樂的給麵子,可現在她欺負他的新媳婦,就彆想他再給麵子了。
方氏心內咬牙,憤恨又委屈,這算什麼欺負?誰家新婦進門不得受個下馬威,夾著尾巴過三年?不好好教教規矩,以後裹亂怎麼辦?
她沒想到裴明榛這麼不留情麵。
堂上眾人麵麵相覷,這一次所有人對氣氛都心領神會,但沒有人願意說話圓場。要是以前,大家肯定幫方氏,主母嘛,二老爺裴文信又是官身,關係得處好,可裴明榛不僅僅是官身,雖還年輕,有銳氣有脾氣,卻也證明了足夠的才華能力,前程無量,新媳婦又不像是好拿捏好哄騙的……
該如何表現,心裡怎會沒個數?
隴青梅和眉兒臉色也都變了,沒敢再煽風點火。
廳內一時安靜的可怕,落針可聞。
阮苓苓看著裴明榛,有些怔忡。
這些日子以來,從她們在一起開始,她感覺裴明榛變得不再像裴明榛,不再那麼冷漠無情,聲音輕了,笑容多了,再也沒有拒人千裡的感覺,可現在……她發現,他其實從來沒變,隻是在她麵前變得不一樣了。
她眼睛有些酸。
見小姑娘眼裡霧霧的,以為她委屈了,裴明榛往她走近了一步,不顧彆人目光,握住了她的手。
還輕輕捏了一下。
阮苓苓瞬間臉紅,匆忙垂下了頭。
二老爺裴文信瞪了方氏一眼:“大好的日子,你瞎胡說什麼?侄子大喜,最該知道的當然是大哥大嫂,有什麼問題?來人——請牌位!”
他還真就一甩袖子,叫人把牌位請上來了。
拜牌位就比拜真人方便多了,畢竟牌位不會說話,也沒有情緒,照著流程來就是。可牌位不說話沒情緒,也沒辦法回禮物,給改口紅封……
這時候不用裴明榛說話,隻要動作稍稍慢一點,二老爺就懂了,相當大方的命令方氏:“侄媳婦的禮物呢,趕緊,叫人拿出來哈哈哈——”
他還麵露紅光,十分高興。
方氏:……
和著今天什麼光都沾不了,淨倒虧了?
然而讓她生氣的還不止這兩件事,禮數過完,往後退時,不知是裴明榛不小心走錯了方向,還是二老爺有意相讓,裴明榛帶著阮苓苓由東階下來,方氏隻能跟著二老爺由西階站定全禮。
東麵代表的是主人的方位,新婦在敬茶這一天從這裡走,意味著已經取得了接替婆母主理中饋的資格。
阮苓苓沒有婆母,接替的隻是能她方氏。
三日後開祠堂給祖先敬香,族譜上落下阮苓苓的名字,她就正式成為裴家一員,想要再攔……就很費勁了。
方氏眼底陰晴不定,心裡轉個不停。
走完敬茶流程,就是認親戚了,阮苓苓在裴家住了很久,來往的近親長輩都認得,大家也都認得她,說話心裡很順暢,就是走個過場,阮苓苓準備了作為新婦的禮物,大家也早早準備了給新婦的見麵禮,氣氛很是融融。
這一場認親,開始的有點怪異,結束的卻相當平和,看起來很像回事。
阮苓苓隨裴明榛離開,未至拐角,看到向英在一旁探頭,裴明榛眉梢微斂,拉住阮苓苓:“阮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來。”
“好。”正好阮苓苓也站累了,乾脆倚著欄杆,半坐半靠的休息。
還沒安靜片刻,身側有腳步聲,是隴青梅過來了。還那個有幾分像阮苓苓的眉兒妹妹。
阮苓苓心內哼了一聲,是不是真的遠房妹妹還不一定呢,這位一看就知道,就是故意弄出來惡心她的,裴明榛聲望一天比一天高,有些事這些人不敢明著做,就這麼迂回。
什麼玩意!
阮苓苓很不想理這兩個人。
她不想理這兩個,這兩個想理她啊,隴青梅笑著:“大嫂可是生氣了?你看這事鬨的,我真真沒什麼旁的意思,天地可鑒,我遠房妹妹就長成這個樣子,有什麼辦法?總不能因為大嫂看不順眼,就劃花了她的臉吧。”
看起來像是道歉,實則笑容張揚,說話脆生,沒半點兒心有愧疚的樣子。
眉兒妹妹戲也多,眼淚汪汪的朝阮苓苓行了個禮,怯怯的說:“眉兒以後定守著規矩,儘量不出門,不讓大少奶奶看到,不紮您的眼,求您發發慈悲,彆……彆劃我的臉……”
阮苓苓眉梢狠狠一跳。
她這什麼都還沒說呢,這倆人就把話說完了,是想潑她一身臟水,壞了名聲?
她冷笑一聲:“你們是二房,我是大房,雖沒分家,卻也吃住都不在一起,我又不管家,用不著見天體貼你二位,一天到晚哪來的見麵機會,值得我這般大動乾戈?”
她和隴青梅算是妯娌,卻也是隔著房的,方氏一家的事隻要她不想聽不想管,就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除了初一十五往老太太房裡請安能碰到,其它時候不是有意,基本遇不到。
至親至疏,指的就是這種關係了。
隴青梅噎了一下:“這……大家住在一個屋簷下,也難免巧遇。”
“哦,”阮苓苓麵無表情,“那你們就真要小心點了。”
隴青梅笑聲尖刻起來:“所以大嫂果然還是不高興?”
阮苓苓也笑,笑得燦爛明媚,柔情蜜意:“不,我倒沒什麼,就是我家夫君會生氣。他呀,不太喜歡我看臟眼的東西,怕我心情不好了,他不知道怎麼哄。這男人們,看起來大方,實則小氣的很,咱們妯娌都是過來人,二弟是個會疼人的,這感覺弟妹也明白的不是?”
隴青梅噎的,臉色都綠了。
阮苓苓心中大為暢快。
她以前很討厭這種秀恩愛,一聽到就覺得腮幫子酸,渾身都不好了,可今天說這話的成了自己,她感覺很爽,非常爽!氣不死你的!
隴青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話:“你這麼說話,不怕裴明榛生氣?”
背後說男人小氣,男人能乾?
雖然她都快酸死了,也想身邊有個小氣的男人,最好還是她喜歡的那個。
阮苓苓笑得更美更柔:“我不這樣,受了欺負委屈,他才更生氣。”
“你——”
隴青梅待要再說話,裴明榛回來了。
他視線並未在她身上有任何停留,包括她身側的眉兒,拉住阮苓苓的手就走。
隴青梅:……
她好歹是隴家嫡女,這麼不被他放在眼裡嗎!
眉兒一直看著裴明榛背影,直到這人走出好遠,才怯生生看回隴青梅:“姐姐,咱們……”
隴青梅:“彆叫我姐姐!人都走了,還戳在這做什麼,演木頭樁子麼!”
……
阮苓苓被裴明榛拉著走出去很遠,見四處無人,才小聲說:“剛剛那些話你都聽到了?是她們太惡心,我受不了才拿你說事……”
“乖。”
裴明榛把小姑娘抱在懷裡親了一口:“阮阮很乖,下次也要這麼說,知道麼?”
阮苓苓趕緊再次看了看左右,略鬆口氣,瞪裴明榛:“你屬狗的麼?”
隨時隨地就啃的?
裴明榛眼梢微垂,聲音低下去:“我屬什麼,夫人不是最清楚?”
阮苓苓頓時沉默了。
裴明榛還真是屬狗的……
她怎麼就忘了這茬!
相當沒麵子了,阮苓苓提著裙角就往前大步走,大步——沒跨開,差點摔倒,她尷尬的停住,心內斥問自己,叫你作!翻車了吧!不知道自己身體怎麼回事嗎,還敢這麼玩?
疼死你算了!
裴明榛看著可愛的小姑娘,輕笑一聲,再次拉住了她的手:“夫人累了,我陪夫人回去。”
阮苓苓咬著牙,反正已經丟人了,再多點有什麼差?
她乾脆卸下身上力氣,往裴明榛胳膊上重重一靠,笑眯眯:“謝謝夫君呀。”
壓不死你!
她以為裴明榛會調戲回來,畢竟他最愛乾這種事,可等了一等,這男人沒動靜,她好奇的看過去,怎麼了?
卻見裴明榛眼眸相當深邃,靜靜看著她:“謝謝誰?”
阮苓苓下意識開口:“夫君。”
裴明榛頓時唇角勾起,愉悅又滿意的點了點頭:“嗯。”
阮苓苓:……
叫聲夫君而已,有必要這麼嗨嗎!
可看著裴明榛形於外的開心,她不知不覺,臉慢慢紅了。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