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苓苓心裡門清,她知道隴青梅心裡怎麼想,所有表現都儘量投其所好,讓隴青梅得意,心內對那個眉兒姑娘也不是不提防。
和裴明榛根本沒說上一句話,就能把存在感刷的這麼足,這個叫眉兒的也是厲害。
要不是她認真問過裴明榛,裴明榛說直到現在連這眉兒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她都差點信了那些流言。
她猜這隻是眉兒的第一下,接下來……大概是想等著裴明榛去找她,質問也好懷疑也罷,怒也行靜也行,反正隻要有了聯係,有了開始,後麵就好辦了。
可惜,要讓眉兒失望了。
她家這個男人,除了她,在彆處真沒什麼多餘的好奇心。
阮苓苓和隴青梅來回過著招,來往多了,隴青梅以為自己的計劃很順利,滿意之下,自然會有疏忽,阮苓苓的計劃便也很順利,她得到了一個信息:隴青梅在娘家時對書籍並不怎麼感興趣,可嫁妝裡陪了一套《永安大典》。
《永安大典》是本朝開國皇帝下旨編攢的特殊書籍,內涵很豐富,有常識,有民俗,最重要,它還有字典功能。沒有人能對這套書倒背如流,沒有人很有鑽研精神的去研究它,但它地位很特殊,有錢的識字的人家不用說,必然要買一本,窮人最初夢想的嫁妝,也是這樣一本可以留給小輩,很實用的書。
但它很普通,並不起眼。
如隴青梅這樣的身份地位,完全沒必要放在嫁妝裡,可隴青梅放了,除了價值連城的字畫古書,就這一套書普通至極。而且不但陪嫁了,據說隴青梅還有了個新習慣,時常翻閱。
這套書一定有問題!
阮苓苓得到消息,就興奮的去找裴明榛:“快快,咱們吃完飯,悄悄的找,沒準今天就能把東西解出來了!”
《永安大典》這類書既然普遍流傳,裴家當然也有,根本不是問題!
裴明榛沒動。
阮苓苓皺眉:“你……還真生我的氣了?現在還沒消?”
裴明榛當然不會生小姑娘的氣,摸摸小姑娘的頭,眉眼一派溫柔:“隻是覺得,我的夫人好厲害。”
阮苓苓臉一紅,夾了一筷子菜堵住裴明榛的嘴:“吃飯吧你!”
她心裡著急,吃飯就特彆快,沒扒兩口就放下了筷子,心裡迫切的希望這個方向是對的,也很有幾成自信,可也明白,沒什麼絕對,也可能不對。
等到了書房,和裴明榛嘗試各種角度方法,忙的滿頭大汗,終於把四頁紙全部拚湊破譯出來,她才心內無比暢快,甚至想仰天大笑三聲!
沒錯,還真被她給撞對了,就是這本書,就是這麼破譯!
裴明榛內心也很激蕩,撈過阮苓苓,按著狠狠親了兩口:“夫人好聰明。”
阮苓苓這次沒推也沒躲,任他親的腳發軟頭發暈,眼睛水潤潤的:“夫君也好厲害。”
她們,做到了呢。
裴明榛緊緊抱著她,長長呼了口氣。
是啊,做到了。
但事情到此,並不是結局,信息找到了,接下來是怎麼處理這些信息,這是一份怎樣的名單,做什麼用的,隴青梅知道多少,後續怎麼安排,怎麼安對方的心,讓對方以為一切順利,最要要的是——
阮苓苓有點愁:“既然先前做了約定,我總得給隴青梅一樣東西,送個什麼樣的能唬住她?咱們這樣……真的沒露餡?”
裴明榛想了想,一句話就讓阮苓苓放了心。
“露餡了也好。”
以不變應萬變是個好主意,但有的時候,並不是最佳選擇,既然大家都這麼積極,不如快刀斬亂麻,直接要個結果。
“阮阮不怕,有為夫呢。”
阮苓苓乖乖的點個點頭,她自認功德圓滿,不必再操心,剩下的是裴明榛專長,自有他計劃操心,太急太緩都不好。
總之,他怎麼說,她怎麼配合就是。
接下來的時間,阮苓苓安安心心過日子,平時怎麼樣,這時就怎麼樣,時時不錯規矩,該請安請安,該做事做事,該睡覺睡覺,生活過得極有規律。
同在一個家裡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有些彆的矛盾慢慢就浮了上來。
比如方氏這邊,明顯不想交出管家權。
給出的理由也是多種多樣,比如你還年輕,新婚的這些日子最幸福最享受,長輩們是過來人,心疼你才要叫你多鬆快些日子,不然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以後忙起來,就徹底變成黃臉婆,再沒有這些風花雪月了。
比如這管家學問大著呢,可不是隨心所欲想怎樣就怎樣的,下人不會不聽話,卻會偷奸耍滑,你下指令,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結果,當家夫人頭一樣,就得學會圓緩,這樣的事得這樣辦,那樣的事得那樣辦,你沒經驗,先好好看看吧。
她還帶著阮苓苓出門交際,每回出門都不會忘了她,親親熱熱的,在外人和親戚麵前都一樣,擺出一副慈愛心疼小輩的架式,說最喜歡阮苓苓,舍不得她受委屈,得好好帶帶身邊教一教。說大房沒有正經婆母,她不受累誰受累?自然得上心,教不到出類拔萃,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都對不起過世的大哥大嫂。
還說她一個二房打理這公中產業有什麼用,隻勞累了自己,又不會成為她的東西,她隻想讓這個家好,讓大家都好。隻要侄媳婦願意學,她這一身本事也算有用武之地,絕不私藏,侄媳婦學好了,所有就都交給她!
說的特彆好聽,方方麵麵都說到了,誰都讚方氏大氣,可這教多少時間,什麼時候能移交中饋,她可是一個字都沒承諾。
阮苓苓也不著急,就每天跟她耗。
她年輕,體力足精力旺盛,一天下來都有點累,但她相信,方氏會更累,這樣一想就舒服了。
裴明榛已經照常上朝,官署工作也展開了,每天都很忙,偶爾不著家,她非常有空,害相思想男人不如在家裡折騰,隴青梅這事告一段落,正好有方氏陪玩,多好。
她不忙,方氏忙啊,真的每天都有一堆家事要處理,大大小小的話要發出去,她坐在一邊吃著茶果看著各種戲,偶有啟發,舉一反三,有些事不就更會處理了?
方氏想讓她學嗎?不。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方氏本就把著權,怎會輕易教給阮苓苓?於是這段時間,她管家的手段就很溫柔,而隻有溫柔,是治不住下人的們,時間長了一定得崩。
方氏想跟阮苓苓杠個時間。
在她看來,年輕人對這種事都是不感興趣的,時間長了,見沒什麼意思,隻是吩咐兩句話而已,阮苓苓就不會再想學了,覺得太容易,到時她趁著問題多多的時候,把權一交——阮苓苓不會,治不住下人,還不得回頭來求她?
當然也不隻這一個打算,方氏心裡想法很多很多,到時看哪種合適,就怎麼治阮苓苓。
然而阮苓苓一點都不怕。
她每天看著方氏努力藏手段時憋屈的臉,就夠多吃一碗飯的。其實管家這些事,還真不用方氏操心,在公主府時安平公主就專門悄悄派了嬤嬤給她,押著她學。
嬤嬤是宮裡頭出來的老人,見的太多,教阮苓苓的夠她用小半輩子了,方氏這點手段,她怎麼會瞧不出?
但為什麼要說呢?當然是暗搓搓看著方氏憋屈,她才更開心呀。
方氏不高興,她就高興!
當然,暗裡的小心機也有,阮苓苓一直盯著呢,防止方氏悄悄轉移公中財產,變成她自己口袋裡的東西。
二房太太和新進門的大少奶奶在鬥法,一時間裴家所有人都有了這個覺悟,大家對對眼色,各自小心應對。
時間一點點過去,到底年紀不一樣,方氏扛不住阮苓苓,開始拉外援,她有意挑唆隴青梅。
隴青梅並不怕這個婆婆,本身追求也不一樣,就算方氏想付出點什麼東西跟她換,隴青梅現在也沒有想要的,而且她才從阮苓苓手裡拿到‘好處’,很可能就是她到裴家最想要的東西,卻沒有遵守承諾把遠房妹妹眉兒趕走,正有些心虛呢,怎會幫方氏?
這次幫著阮苓苓扛下方氏,她正好也有了理由,以此為交換,把眉兒留下來。
至於阮苓苓答不答應——先斬後奏,事都辦成了,你說不答應,我不聽!眉兒必須留下!
阮苓苓知道隴青梅什麼意思,也知道眉兒是隴青梅的暗棋,不可能輕易送走,最初談這個交易,隻是想讓一切看起來很合理。她提防眉兒,卻沒有迫不及待想要立刻解決的意思,因為無論如何,這個女人近不了裴明榛的身,更彆說心,裴明榛的計劃正在進行中,或許用不了多久,隴青梅就會從這個家裡消失,隴青梅消失,眉兒怎會留的住?
她一點都不急,真的。
方氏使喚不動隴青梅,心焦煩躁,叫倆兒子訓斥了一頓,裴明倫似乎被這段失望的婚姻磨去了所有熱情,人變的有些陰鬱,再不複以前的陽光,連嘴甜哄人都不願意開口了,哪怕親生母親麵前都懶的應付。
方氏見他這個樣子就來氣,語氣就重了些,不知哪句話戳到了裴明倫的痛腳,裴明倫又炸了,母子二人又吵了一架,期間還提起了邵錦淑……
裴明倫走後,方氏就叫了大夫進府,可見身體是真的撐不住了。
她哪裡能想到,當時為了對付阮苓苓,接進來一個邵錦淑,結果阮苓苓沒能對付得了,邵錦淑還成了她兒子的心魔,最後來克她!
還有那個隴青梅,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高門兒媳,竟然不是能好好過日子的人!
可不管病的怎麼樣,撐不撐得住,這種關鍵時刻,她必須得撐過來!不然……她若撐不住下去,這個家,她們二房,就真的完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阮苓苓一點都不關心方氏的心理路程,隻等著隴青梅的大招。
照裴明榛的計劃,差不多是時候了。
她猜不到隴青梅的路數,會用什麼方法,但隻要隴青梅動,她或許就可以搭個順風車,把這管家權算計到手。
她對此並不執著,卻也沒有不要的想法,裴家沒分家,所有人一個鍋裡吃飯,彆人管當然不如自己管,事是麻煩了點,但有時候也方便啊,比如現在所有下人好好的對象仍然是主母方氏,看方氏的眼色,中饋到了她手裡,所有人要看的自然是她的眼色。到時不必她說太多,下人們就會自動自發想方法方便她。
當然,做著所有一切的同時,阮苓苓也不忘照顧裴明榛,中午送到官署的飯菜,每天的殷勤問候,包括夜裡的溫存……全部做得很好。不是因是妻子,職責所內必須做好這些,是她自己想做,心裡想著這個男人,想好好照顧他。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真正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
她想要一個家,不隻是一個安靜的溫暖的,屬於自己,永遠都能回的地方,她還想要一個男人好好照顧她,也想好好照顧這個男人。
以為成了親,一切就安穩了,不會在小鹿亂撞各種臉紅心跳,因為大家都是這樣的,可是不一樣,裴明榛就是有本事時時勾動她的情緒,這種酸酸澀澀黏黏糊糊的情愛階段,似乎能拉得很長,很長,長到可能是一輩子。
他之於她,就是那個對的人。
從未體會過的心情,從未想象過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阮苓苓都認真又珍惜的過著。
……
入了冬,天氣寒冷,滴水成冰。
一個看起來普通又樸素的晚上,裴家突然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