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世間萬千,皆不及你(1 / 2)

阮苓苓本意是不讓孩子們摻和大人的事,放鬆心情,專注自己成長,沒必要為不相乾的事擔驚受怕。

為此,還主動給他們提供了更多的信心,比如將裴明榛,一朝首輔關在門外的動作。

日常事件的重複發生,父母恩愛的表現,裴明榛的淡定從容,不為女人所動……孩子們很多時候會比大人想象的更敏感,他們能精準的識彆氣氛,父母是真的有矛盾了爭吵,還是沒什麼大不了,他們都懂。

當然,阮苓苓也借此發了通脾氣,甚好。

裴景睿兄妹兩個懂了,還懂得相當徹底,並且回了府就高調惹事,和丹淑公主杠了一架。

阮苓苓:……

真的很想把兩個拎到麵前再教育一頓,不行就家法,你說你們跟個賤人杠什麼啊杠!

裴景睿不是不明白阮苓苓苦心,娘說的所有他都懂,他隻是突然覺得,太懂事了也不合適,和妹妹表現的安靜從容,太懂事,就像他們兄妹不喜歡自己的親娘,反倒歡迎小妾一樣。

作為嫡子嫡女,家裡突然進了外人,這個外人試圖取代自己母親的位置,還有可能生下兒女取代他們的位置,這麼大危機,還不準他們鬨鬨小脾氣怎麼的?

就是要鬨才正常!

兄妹倆不作則已,一作驚人,動靜鬨出來的有點大,丹淑公主不但沒有退縮,反倒戰意雄雄,十分歡迎!

畢竟這種時候……哪哪都安靜對她來說其實是不利的,一旦有了其它新鮮事,彆人很快會忘了她這茬,裴景睿兄妹倆鬨,她才好趁機樹立自己的形象,拉近和裴明榛的關係,占據有利位置……

裴景睿鬨的越厲害,她才能越越聰明越堅韌越優雅越大度!她不怕困難,就怕沒有困難,反倒沒有展示的機會!

宅鬥大戲正式拉開序幕,裴家宅子裡熱鬨,外頭也看的興味十足,每天等著肉戲下飯。

日子一天天過去,阮苓苓一直沒回來,丹淑公主氣焰越來越高,在院子裡幾乎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裴明榛甚至為她壓了幾次兒女,尤其裴景睿,都動了一次家法。

他也從未提起過莊子上正妻,基本不過去看望,每每丹淑公主問起,他總是避而不談,臉色還不怎麼好……這明顯是有了大矛盾,是機會!

丹淑公主並不確定裴明榛對她是否有情,和阮苓苓鬨矛盾是不是有其它原因,但隻要有矛盾,就可以激化,就可以利用。

夤夜,貼身侍女來報:“一切進展順利,宮裡的信也傳出來了,和咱們猜的彆無二致,如今計劃已儘詳備,隻差東風,公主要不要……”

良久,丹淑公主站了起來,長長吐出一口氣:“準備兩日,同我前去拜見這位主母吧。”

她的機會,自是不會退!

幾日後,溫泉莊子。

下人傳了信進來,阮苓苓捧著熱茶,唇角掀起一抹弧度:“來拜見我?這麼冷的天氣,她要凍出毛病來,彆人該說我不憐香惜玉了,來都來了,請進來吧。”

丹淑公主在下人引導下,一路去往大廳暖閣。

她走了很久很久,走到最後雙腳完全僵硬,凍的沒有了知覺,手上抱著手爐也不管用,冷到懷疑人生。

這個莊子這麼大的麼!

好不容易進到正廳,暖香撲來,她沒來得及整理自己儀容,感覺鼻子還紅著呢,抬頭就看到了主座上的女人。

女人烏發如緞,挽了個低矮的髻,頭上簪釵不多,卻每一樣都是精品,潤潤生輝,然而這些光芒都比不上她的臉。她皮膚生的特彆好,欺霜賽雪瑩瑩有光,是底子好也得好好保養,萬事不愁,才能嬌寵出來的好模樣。她雙眉秀美,杏眸生波,眉眼中有一股說不清看不透的靈動之氣,很美,也很特殊。

丹淑公主不是沒見過這種靈氣,可一般都是在小姑娘身上,婦人曆經歲月,身上太多東西被時間磨平,隨便一眼都透著疲憊,不可能還保有最初的純真秀美,可這個女人,這個叫阮苓苓的女人,她有。

美的張揚,美的耀目,美的讓人自慚形穢。

想起自己走了一路的狼狽樣子,丹淑公主不由縮了縮腳。

可又一想,對方盛氣淩人,她弱勢一點,會更引人同情,也不算差。

想通了,丹淑公主姿態越發柔雅,往前兩步,淺淺福了個禮:“我進了裴家的門,卻一直未有機會見到夫人,聽聞夫人身體不好,特來看望。”

阮苓苓漫不經心的玩著茶杯:“哦?我身體不好,你聽誰說的?”

丹淑公主愣了下:“若非身體不好,夫人豈會一直留在這裡……”她突然拿著帕子掩住了嘴,臉上笑容看起來尷尬實則很得意,“夫人是不想見到我吧。抱歉,我說話直,夫人彆誤會。”

阮苓苓沒說話,隻冷笑了一聲。

丹淑公主:“我知夫人同首輔大人相伴多年,感情很好,我……其實並未逾矩,說起來,也隻同首輔大人飲過一次酒。”

她似乎有些害羞的,微微垂了頭:“我不大懂中原的規矩,酒溫的並不好,幸而首輔大人沒有嫌棄,酒品也很好,話不多,卻字字溫柔,很能撫慰人心,隻是有些遺憾,首輔大人並沒有提起夫人。”

阮苓苓挑了眉。

這位公主很會說話嘛,一席話不疾不徐,看起來謙遜低調,實則全部是炫耀,準備狠狠打在她這個正妻的臉上。以上所有翻譯一下就是:他跟我喝酒了喲,沒提起你喲。

阮苓苓就有些嗆了:“那你是該好好學學,比如這說話,我們中原人比較內斂,越是放在心尖上的人,越不會隨便說出口,哪怕醉酒,哪怕自己丟了,也不會讓對方的名字丟了。這是對心上人的守護,這也是對自己一片真心的珍視,你還是書看了少了,不懂啊。”

她臉上笑眯眯,心內腹誹那男人年紀越大花花腸子越多,現在一起喝酒,醉沒醉她都看不出來,會讓你個小妖精知道?他那是在哄你啊傻子!

丹淑公主手僵了一下,努力保持微笑強行挽尊:“倒是不如夫人懂他,看來以後還要努力。不過首輔大人心是真的好,見我不能融入京城氛圍,一直都很照顧,衣服首飾什麼都給我買,吃食也專門交待過下麵,不願輕待了我。”

又是一波看似低調的炫耀,甚至她真正說的是:他給我買新衣服了喲,他關心我了喲。

阮苓苓“哦”了一聲,表情沒什麼變化:“我們中原有句話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隻要是成年男子,皆有扶弱之心,我家那位,看見漂亮的女人會避開,反倒遇到可憐的老弱婦孺,就另眼看待多加照顧,可能你在他眼裡,不怎麼好看吧。”

丹淑公主這下不隻是手僵了,臉都僵了。

阮苓苓這才好像察覺話說的不好,笑了一聲:“我說話直,你彆誤會。”

同樣的話還了回去。

丹淑公主氣到神情維持不住,笑不出來。

阮苓苓倒是一直落落大方,麵帶微笑。心說會說好聽的話,裝大方扮柔弱,姑娘你修煉不到家啊,比邵錦淑眉兒都差的遠,連神情都摟不住,生氣了吧?這樣可不行,接下來怎麼演?

窗外有翅膀撲棱的聲音,是鴿子們飛了一圈回來了,咕咕叫著,熱鬨又可愛。

阮苓苓眼梢微微揚起,好吧,她是個大方的主母,不能把人氣跑了,萬一人想不開要跳河怎麼辦?這大冬天的,想尋個死還得現鑿冰,多可憐。

丹淑公主深呼吸幾次,聲音略硬:“夫人顆顆軟釘子,這般瞧不上我,到底是提防我迷惑了首輔大人,還是我的身份對首輔大人有用?”

一句話,成功使房間陷入安靜。

她看著阮苓苓,一字一句:“孤女無族,沒有娘家倚仗,就那麼讓夫人自卑麼?你怕抓不住首輔的心,就要清掃一切障礙?”

阮苓苓突然大怒,直接拍了桌子:“我的男人,你就是不準動!”

丹淑公主突然臉色發紅,看起來像是羞憤相交,又像是很興奮:“可我已經動了,你待如何?”

“如何?”阮苓苓危險眯眼,“來人,給我把這賤人抓起來!”

丹淑公主:“你敢!我可是喻國公主!”

阮苓苓冷笑:“公主又如何?到了我的地盤,是龍你得盤著,是虎你得趴著,區區一個公主,我會怕?”

手一揮,直接叫人把丹淑公主給綁了。

“阮苓苓你唔——”

下人們辦事利落,不但幫了人,還把嘴給堵了。

丹淑公主臉色脹紅,滿麵激忿,掙紮的動作太大,臉太紅,慢慢的竟讓看不出到底是生氣,還是興奮。

遠離京城中心,偏遠莊子上的事,本來應該不引人注目,可丹淑公主今天是做足了準備來的,鬨出這麼大動靜,還直接被綁了扣住,消息立刻外傳,很快該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比如已經走遠的喻國使團。這些人突然殺了個回馬槍,說是有樣‘很重要的東西’忘了交給公主,不得不返回,結果一看公主沒了?還被綁了?當然生氣,大半夜的皇宮叩不開,官署也緊閉,沒有說理的地方,隻好自己粉身碎骨過來救人。

兵戈一起,自然就亂了。

有人殺上莊子,血染雪地,氣氛瞬間肅殺。

刀兵聲中,內宅婦人能做的似乎隻有逃跑,阮苓苓跑了,丹淑公主經過‘激烈掙紮’,終於擺脫桎梏,也跑了。她對這裡地形不熟,形勢尚未明朗時不敢出頭,不知道往哪裡跑,就跟上了阮苓苓。

這裡是這女人的地盤,她往哪裡跑,哪裡就一定是安全的!

今日也必須扣住或解決了這女人,才好拿捏蠱惑裴明榛,讓他聽她們的話!

一切都想得很好,計劃似乎進行的也非常順利,四外火光大起,喊殺聲眾,丹淑公主心底升起無限豪情,感覺明亮的未來又朝自己靠近了一步!

然而跑啊跑啊,四外隻有火光,隻有喊殺聲,並沒有任何人近前。

沒有危險逼近,也沒有各種不得不麵對的麻煩,好像……很安全。

可偏偏這種時候,安全平靜才是不對的。心底豪情一點點落下,自信一點點消失,轉到下個路口,看到阮苓苓等在麵前的時候,丹淑公主心內咯噔一聲,臉色煞白,驕傲全無。

“你……”

為什麼會等在這裡?難道所有都知道了?

她不安的看了看左右,這裡景致好像很熟悉……這是莊子的大門!

跑了那麼久,竟然沒跑出多遠,一直在圍著莊子轉麼!

阮苓苓披著狐狸皮大氅,抱著手爐,乾乾淨淨從從容容,從頭到腳沒一絲狼狽,連衣服都沒怎麼起褶,就像根本沒經曆過任何驚嚇逃跑,隻是隨意走了兩步,就站在了這裡。她身邊站著一對兒女,一左一右成拱衛姿態,不管大人還是孩子,儀態皆是端雅從容,貴氣潢潢,連笑容都透著優雅愜意。

丹淑公主忍不住後退兩步,嘴唇微顫:“你不能動我,首輔大人會生氣的!”

“憑你也配!”

阮苓苓秀眉高挑,美眸微眯,第一次有形而外的怒氣,真正的怒氣:“你說你願意做小,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我夫君,你隻想勾引他迷上你,好讓你利用,能蠱惑側反心向你們喻國最好,實在不行,幫著你弄到朝廷機密也是好的,是也不是!”

“你不進宮,不是鐘情我夫君,非他不嫁,而是皇上不會要你,你心裡明白操作不了,所以退而求其次,我夫君隻是你的‘次’,是也不是!”

“你在宮裡安插有人,要借我夫君謀反,計劃詳備,甚至以自己為質,我也是這計劃裡的一環,但所有惡意全是衝著我夫君去的,是也不是!”

丹淑公主又後退了一步,嘴唇有些發乾,她感覺到了對方真正的怒火,但這怒火似乎不是因為她造反,也不是自身受了牽連,而隻是因為一個人,裴明榛。

阮苓苓真正氣的,是她對裴明榛的惡意,對裴明榛的不在乎,對裴明榛的瞧不起。

“真當我死了麼!”

丹淑公主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掐住,呼吸不過來,聲音都透著啞:“你……怎麼知道……你為什麼都知道!”

她的大事,父王的計劃,邊關早已準備好等待著的兵將,為什麼一個內宅婦人會知道!

“把彆人的地方當篩子,還問篩子為什麼不聽話,不隨你意,丹淑,你真的是一國公主麼?”

說著話,有一隻白色鴿子遠遠飛來,在空中盤旋片刻,阮苓苓伸出手,它歡喜的‘咕咕’叫了兩聲,落在她手上。她輕笑著摸了摸鴿子羽翅,鴿子一點都不怕,還歪過頭蹭了蹭她的手,十分親昵。

“我這種‘沒娘家’的孤女都知道不要自以為是,小看彆人,怎麼公主這麼聰明,反倒看不透?”

丹淑公主看著阮苓苓手上的鴿子,突然明白一件事——這不是普通的鴿子,這是信鴿!中原人自來會飼養的一種傳信的東西!

怪不得不管她怎麼打探,都探不到這邊的任何動靜,以為阮苓苓絕望了,放棄了,跟裴明榛關係根本沒有外麵說的那麼好,管不了裴明榛的事,卻原來……她們一直用信鴿聯係麼!

“哦,忘了告訴你,”阮苓苓轉過頭,微笑,“這些鴿子,是我乾娘安平公主府裡調|教好,送給我的。”

丹淑公主:……

彆人這哪是沒娘家,這是有一力撐腰的強勢娘家啊!哪裡像她,爹是親的,血脈是真的,兄弟姐妹都是真的,可沒有誰會真心喜歡她,為她著想……

阮苓苓長歎:“這人啊,就不能裝傻,裝著裝著,就真傻了。”

丹淑公主腦中轟鳴,嘴角咬出了血。

明白了……她全明白了……

她有自己的心思,想配合父王搞大事,彆人也沒閒著,將計就計守株待兔,沒動不是不提防,隻是不動聲色,想要揭她的底,套套看她到底知道些什麼,想要乾什麼,計劃進行了多少,是否可以一舉撲殺摧毀……

對方刻意放縱,是想養大她的野心,連小麻煩小危機都設計的恰到好處,精準的左右她的情緒判斷,讓她瞎了眼,迷了誌……她怎麼可以這麼蠢!

她以為自己是披著羊皮的狼,實則就是一隻羊,進了狼群還不自知,被人哄的忘了自己是誰,彆人就算小孩也比她聰明能乾。

是了,阮苓苓是真的狠,連兒女都用上了!

“你,你們,都有份……”她手指顫抖的指著裴景睿兄妹,“都在耍我!”

裴景睿不想解釋,也沒必要,到了這種時候,對方越不高興他當然越高興,抱著胳膊笑眯眯:“就你這樣,也想跟我娘鬥?還早了八百年呢!”

萌甜小蘿莉輕輕拽了拽哥哥袖子:“哥哥不好這樣說的。”

裴景睿一想也是,對方怎麼說也是個女人,他一個男人不可太過計較,尤其不能在妹妹麵前失了風度:“嗯……”

小蘿莉:“像這種不配為人的牲畜一流,站到娘麵前都臟眼,哥哥以後直管叫下人驅趕,不必多言。”

“——嗯?”

裴景睿聲音從平和硬生生拐到驚訝,妹妹剛才是不是說了臟話?這個不可以!

丹淑公主氣的發抖,指著阮苓苓:“你這樣毒蠍心腸,連兒女都利用,裴明榛知道麼!你就不怕他休了你!”

“有勞丹淑公主記掛,但是不必了。”

一道低沉男音由遠及近而來,隨著他的身影,穿著鎧甲的禁衛軍一並而至,禁衛軍首領手裡還拎著一個人,十分眼熟。

裴明榛把使團首領給抓了!

丹淑公主渾身無力,軟倒在地。

結束了……一切都完了!禁衛軍都來了……

“皇上……是不是沒事?”

裴明榛麵色一如既往冷肅,哪怕到了現在,大功告成的時刻,他也沒有很得意:“丹淑公主可是擔心鑽進皇宮的幾隻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