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是文盲,賈環是小孩子,母子倆也沒覺出學的東西有什麼不妥。總之就是,探春教什麼他就學什麼。
半年下來,賈環進步顯著。
人人都覺得賈環自從親近三姑娘,言行舉止便漸漸有了些樣子,不再像先前那樣賊眉鼠眼的。聽說功課也精進了不少,還得了代儒老先生的稱讚。
可惜,這種說法隻流傳在奴才們之間。賈環每每見到老太太、太太、大哥哥,照舊一秒破功,瞬間被打回原形。
這不又雙叒叕發作了,還被三姐姐撞了個正著。
探春真心不明白賈環的心結,大哥哥那樣溫文有禮的君子,有什麼可怕的?
賈環也說不清,吭吭哧哧半天,隻說大哥哥把臉一沉,他就沒來由的心裡發虛。縱然什麼壞事也沒乾,可就是虛。
探春無語問蒼天,磨破嘴皮子開導,還是沒什麼用處。
此時的她無法知道,賈環這毛病很快便不治而愈。翻過頭來細找的話,恰恰是從今天開始改變的。
且說賈珠撞見環哥兒向三妹妹求教,便上了心。事後查問過他在家塾的情況,聽說弟弟確有長進,心下甚慰。當即命人送去幾本親筆批注的卷冊。
賈環感受到大哥哥的善意,往後再見麵時,先前的拘謹和猥瑣神奇地消失了,就連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當然這就後話。不提環三爺的改變,卻說寶玉口中的大熱鬨說到就到,薛家人如約而至。
薛家進京有兩個目標,一是為寶釵備選公主、郡主入學陪侍讚善,二是生意上的事。自薛家家主去世,京中掌櫃多有欺瞞,薛蟠送妹妹上京,正好督察生意。
當然這隻是台麵上的說法,薛蟠心裡何曾有“生意”二字,不過是打著幌子來見識一下京城的繁華氣派罷了。
薛家此行本欲投奔王子騰,不期正逢他高升九省統製,奉旨出京,這才轉投榮國府。
王子騰一升再升,儼然成為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頭號人物,他的妹子誰敢怠慢?
如今薛家遺孀舉家自金陵而來,不免受到榮國府的熱情款待。
薛姨媽與王夫人是同胞姐妹,性子卻大相徑庭。如果說王夫人是鋸了嘴的葫蘆,那薛姨媽就是個千伶百俐的,一張嘴比抹了蜜還甜。加之她生得慈和,才來就得了老太太的緣法。
探春冷眼看著,覺著這位姨媽年輕時,許是另一個版本的王熙鳳。當然,姨媽不是重點,她最在意的還是寶姑娘。
珠玉在側,探春本不對寶釵的樣貌抱什麼希望。豈料一見,也不由暗暗讚歎。
這位寶姐姐生得唇紅齒白,容貌豐美,兼之舉止嫻雅。比黛玉雖則少了幾分仙姿,卻儼然是朵豔麗的人間富貴花。
探春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隻覺兩人一個雍容高貴,皎皎似月;一位婀娜風流,如柳扶風。風格迥異,卻是一般的天資國色。
怪道薛姨媽敢下重注,人家的確有本錢啊!
薛家豪富,在京城原有好幾處宅邸。雖則年久失修,不便立時入住,修繕卻也不廢多少時日。無耐薛姨媽有意托庇賈府,連兒子的話也聽不進去。
薛姨媽身段擺得低,賈母也憐她新寡,欣然應允,令王夫人好生安置。
恰榮國府東北角有處閒置的院子,名喚梨香院。
院子小小巧巧,前廳後舍俱全。另有一門通著外街,從此門出入倒也方便。且西南還有一角門,出來便是王夫人的正房東側,姐倆走動再便宜不過。
如此,薛家歡歡喜喜安頓下來。
不想太太的親戚前腳才來,榮禧堂就急急上演了一出全武行。
二房的戲碼換湯不換藥,依舊是老子打兒子。
隻不過,這次挨打的換成了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