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弟弟(2 / 2)

環哥兒吞了口吐沫才扭捏道:“其實,是芸哥兒求我彆告訴彆人。他想學會了賺錢,說若人人都會,就不值錢了。”

“噗!”

她還以為弟弟出息了,原來全是旁人的主意。先是彩霞,再是賈芸,弟弟全沒一點主意。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弟弟選擇朋友的眼光很厲害,也樂於聽取正確建議,這點頗為難得。

環哥兒得了姐姐的允諾,興高采烈而去。他前腳才走,賈珠後腳就到。

賈珠沉著臉進門,開口責問:“虧我覺得你是個妥當人,倒把環哥兒往溝裡帶。不說押著他攻讀,反引著他搞些不入流的玩意兒!”

探春被指責,心裡卻是暖的。看來大哥哥果真是端方君子,對庶弟的前途也很上心。她揮退眾仆,親自奉茶,讓大哥哥消氣。

賈珠不碰茶杯,隻拿眼死死盯著妹子。

探春不怕,反而笑嘻嘻問他,寶玉和賈環哪個能考出來?

賈珠的眉頭應聲皺作一團,彆過臉不語。

探春不徐不疾道:“二哥哥隻是貪玩,哪天想讀書了,科舉還走得通。環哥兒卻不同。大哥哥送環兒的親筆批注,他視若珍寶,天天熬燈熬油地苦讀,卻不見長進。天資如此,正經科舉入仕的路怕是走不通。還不如另辟蹊徑,學會一技之長……”

“荒唐,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難道要他去當個不入流的小吏,令整個家族蒙羞?”

賈珠說完,見妹妹一臉不服氣。這才想到她深居後宅,年紀又小,耐著性子解釋道,“那是濁流!咱們家縱不比先前,還不至於淪落到那個地步!”

巨大的階級差異、完全不同的價值觀,橫在兄妹之間,有如隔了道天塹。

探春據理力爭道:“我不懂什麼濁流清流的,隻知先生說不通經濟,無從治國。朝廷的錢糧、賦稅、經濟、土地,哪一項離得開算學?當官也好,為吏也罷,隻要能守土安民,又何來清濁之分?無非是高門子弟好逸惡勞,嫌術數繁難瑣碎,懶怠去做,一來二去養成這股歪風邪氣。憑本事為朝廷效力的,反倒低人一等?依我看,做實事比東府給蓉哥兒捐虛職光彩多了!”

賈珠對東府捐龍禁尉一事很反感,聽到這裡也隱隱覺得有些道理。

探春乘勝追擊:“環兒在算學上有天分,不學可惜了。況且有件正經事栓著,總比像薛大哥哥那樣惹禍好吧?”

提到呆霸王薛蟠,賈珠愈發動搖。

隻是榮國府乃八公之首。本族本支子弟屈就濁流,注定被人恥笑。況且環哥兒才幾歲?現在就判定他沒有讀書的天分,似乎太早。

賈珠從小苦讀,自認為如今種種全拜勤奮所至。因此堅信環哥兒隻要夠努力,他日也必有所成。

探春卻不信成功學雞湯,掰著手指頭給大哥哥算賬:近三次秋闈,每次有多少秀才應試,多少人考中舉人,中舉比率多少;近三次春闈,每次有多少……巴拉巴拉,九年的數據如數家珍般報出來,把賈珠聽傻了。

作為備考學子,賈珠隻曉得大概,並不像三妹妹算得這般精細。刹那間,一個荒謬的想法躍入腦海:

若三妹妹是男孩,這府裡還有他的位置嗎?

賈珠被這個想法驚得不輕,急惶惶逃回書房。直到徹底摒除那份邪念,兀自羞愧不已。枉他讀了這麼多聖賢書,友悌呢?

自責自省之餘,又不免喪氣。或許天資真的很重要!他和三妹妹的差距,不就擺在那裡?

賈珠不知道的是,探春之所以對科舉之事爛熟於心,恰恰是為他操心。畢竟在探春心裡,榮國府的轉機全係在賈珠身上。

兄妹倆的這場爭辯,最終以賈珠的偃旗息鼓告結。

至於王夫人,把這當成了笑話。

賈環學算數?

嗬,蠻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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