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小兩口(1 / 2)

李紈能嫁給榮國府長孫,在娘家也是學過治家之術的。

當年,她甫一進門就坐了冷板凳,事事插不上手,也不免暗怪婆婆偏心。可這些年冷眼旁觀下來,早沒了爭權的心思。

她不明白丈夫哪根筋不對,放著好好的書不讀,非謀劃著把她推上管事奶奶的位子。

這個家哪裡是那麼好管的?!

賈府與李家大不相同。李家是清貴門庭,賈府卻是累代勳貴,府內豪奴林立。這些奴才盤根錯節,互有牽連。兼之人數眾多,良莠不齊,其中不乏造謠生事、借刀殺人、牟取暴利之徒。

也隻有鳳辣子那樣不懼惡名,不畏人言的,才能強勢壓服那群奴才。李紈珍愛自己的羽毛。自來處處優待下人,隻賞不罰,才博得個厚道多恩的好名聲,並不想前功儘棄。

說來鳳辣子小產過一回,這胎必得好生保養。李紈也不想違逆丈夫,隻是變革又是怎麼回事?

唉,書呆子治家,真真讓人傷腦筋!

李紈好聲好氣勸道:“自古變法之人少有善終的。孝公用商君,東雄諸侯;吳起變法,令三晉不敢南謀;可二人終難逃車裂之刑。前車之鑒累累,咱們何必行險?且老太太尚在,好端端弄這種事,置老太太於何地?老爺和太太又會怎麼想?”

賈珠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隻是來旺兒供出來的事情,令他夜不能寐。這些年,他兩耳不聞窗外事,沒想到府裡竟已敗壞得不成樣子。此時不改,怕是想改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喋喋不休說著改變的道理,李紈越聽越氣,氣丈夫蒙著眼睛瞎攪和。後宅裡的事,哪裡是男人該插手過問的?他不通俗務,此番突然發難,闖下大禍猶自不知。叫她如何是好?

見丈夫怎麼勸也勸不住,李紈隻得把事情挑明了說:“論理我不該妄議長輩,隻是事態緊急,少不得要造些口業了。我入門雖晚,這幾年也瞧出些門道。鳳哥兒身份微妙,由她管家不光是太太的意思,更是老太太平衡兩房的法門。如今你奪了她的權,不止大房生怨,連老太太、太太也不喜歡。好在鳳哥兒有孕在身,我代她一年半載也還使的。偏你又要在這節骨眼上搞什麼變革。不是我潑你的冷水,老太太和太太那裡必然不依的。”

賈珠一心念著整肅家務,何曾想過這些彎彎繞?經妻子提醒,再細細品味,也不得不認可她的判斷。隻是這些小節,無法阻撓他的改革大計。

“我原也不想管這些,可印子錢都敢放出去,焉知還有什麼咱們不知道的?咱們這樣的人家,豈能任性胡為!待咱們細細查明,老太太、老爺、太太豈會坐視?”

夫妻倆各說各話,誰也勸不動誰。

賈珠嫌妻子沒有擔當,空占著大奶奶的位子不肯施為,簡直屍位素餐;李紈則嫌丈夫不通俗務,還非要紙上談兵,根本就是無事生非。

李紈見此事沒個了局,悄悄遣人去請三妹妹過來救火。

探春來得很快。這陣子,她同大哥哥探討過改革內務的事,早料到會遇到麻煩,隻是沒想到開門頭一腳就踢到鐵板。偏偏這塊鐵板,還是向來柔順的大嫂子!

嘿,出師不利啊。

公平的說,探春也覺得大哥哥行事操切。不過,她能體量對方急切的心情。畢竟初聞府裡那些爛事,有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縱然大哥哥有些書生義氣,到底是為了扭轉府裡的局麵。相比而言,大嫂子的麻木更令她失望。

探春眼一斜,腰一叉,故意擺出嬌橫模樣說道:“真真是我的好哥哥、好嫂子,敢情你們是合起夥來,賺我入局的!哼,真是小瞧了你家三姑娘!若連這點覺悟都沒有,也配不得大哥哥、大嫂子待我的種種好了。此番大事,必得算上我一份!”

李紈覺得三妹妹理過家,必定清楚變革的事難成,指望著她一起說服丈夫。豈料三妹妹話裡的尖刺,全衝著自己過來。

小姑子同丈夫結盟,李紈孤掌難鳴,早早樹起白旗。

二房小夫妻拌嘴,大房的失意人卻抱起團,親昵更勝往昔。

且說王熙鳳痛失臂膀來旺兒,又灰溜溜搬回大房,自覺無顏見人。她心裡窩火,偏婆婆邢氏還借機打壓,時不時跑過來刺上幾句,氣得她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賈璉怕妻子動了胎氣,成日守在家裡陪著。雖無甚大用,倒也能防著邢氏過來擺婆婆的款。

丈夫這番用心,鳳姐深感心慰。

這陣子,她活得太堵心了!

自從太太削了她的權,那起子黑心奴才就一窩蜂跑去向李紈獻媚,順帶把所有臟水全潑到她身上,預備踩著她的腦袋往上爬。

偏那李紈雖無治家之能,卻把小姑子哄得服服帖帖,肯為其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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