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看了一眼蹦跳過來的小姑娘，笑了笑，“怎麼，又來蹭吃蹭喝了？”
其實劉先也是玩笑話，其他美人嬌生慣養，大多都帶了丫鬟仆役，取飯菜什麼的，多是丫鬟們在做，甚至有些美人是很厲害的修者，已經辟穀，連吃都不吃了。
隻有這個小姑娘，每次都是親自過來。
“不是的。”夏耳微微紅了臉，然後把兜裡的糖給胖叔叔，“我……我從我家鄉帶過來的糖，送給叔叔嘗嘗。”
劉先笑了，心裡暖呼呼的，他接了糖，“說吧，有什麼事情想讓我幫忙？”
“叔叔是可以出去對嗎？”夏耳也沒有遮遮掩掩，她從袖子裡拿了一封信，“我就是想，您下次出去的話，托您幫我帶一封信給我的家裡人，順便……幫我看看他們。”
劉先接了信，倒是心情複雜，他點了點頭，“這是小事。”
夏耳笑逐顏開，眼眸彎成了好看的小月牙，對劉先深深鞠躬，“謝謝叔叔！！”
她又叮囑劉先，一定要悄悄去，看看他們過得怎麼樣。
夏耳不太相信楊緩，能遵守她的諾言。
劉先笑了，“我女兒也跟你差不多大,可能更大一點。”
夏耳道：“那她一定很可愛！”
女兒是他心尖寶，劉先笑了，問：“在外麵有什麼想帶的東西嗎？我一起幫你買過來。”
夏耳眼睛陡然發亮了，“真的呀！！那有好多！我等下把單子給您！這邊有沒有菠蘿呀，我想吃菠蘿飯……叔叔會做菠蘿飯嗎？”
……
又和胖叔叔說了會兒話，他大方的說，“這邊倒是積了不少水果，很多人也不願意吃，再放都要壞了，你要想吃，就都帶走吧。”
夏耳用水果把儲物袋塞滿後，又意猶未儘的抱著一堆蘋果，心滿意足的出了廚房。
出來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少女。
少女穿著一襲簡單的青衣，是丫鬟的裝束，黑發如墨，皮膚白皙，貌不驚人，渾身卻帶著一種奇怪的氣質。
整感覺很陰鬱，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燥。
夏耳抱著蘋果，腳步不由得遲緩了下來。
她有點猶豫的想，這不會是……受了委屈的丫鬟吧。
她倒是聽說過，有些小美人脾氣不順的時候，就會打罵丫鬟……？
少女也就看了她一眼，隨後便進了廚房。
夏耳抱著水果在原地。
腦海裡還徘徊著，那個姑娘冷冷望過來的一眼。
*
劉先看著手裡的糖，包裝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古怪，他研究了一下，正準備拆開看看的時候，橫斜伸過來一隻手，不緊不慢的拿走了他的糖。
這手蒼白如雪，骨骼均勻纖細，指甲圓潤，無聲無息的伸過來。
他下意識的回頭，臉色一下慘白：“……殿……殿下！！！”
自進了廚房，少女不出彩的青衣已經變成流水一般深邃的黑色，平平無奇的麵貌也變得格外豔麗精致，介乎神魔之間的妖嬈。
蘇縫麵無表情：“這是什麼？”
劉先下意識：“……糖。”
蘇縫皺眉：“糖？”
劉先結結巴巴：“就是………吃的。”
對著蘇縫質疑的目光，他有點慘不忍睹的說：“就是那種……甜的，凡人很喜歡吃。”
其實神明大人，不知道什麼是糖，有點意料之外，但仔細想想，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神明天生地養，生來便嘗風飲露，而且這位殿下，還相當的命途多舛。
蘇縫看著劉先。
劉先被看得毛骨悚然，生怕這位恐怖的神明殿下一個不爽就扭斷了他的脖子。
他正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蘇縫說，“為什麼你有。”
劉先：“……？”
蘇縫把糖捏緊，“我沒有。”
劉先恍然大悟，連忙拍馬：“您想要的話，這糖就送您了。”
蘇縫哼了一聲：“這是她給你的。”
劉先還沒反應過來這個【她】是誰，就聽蘇縫聲音陰鬱問，“我在問你，她為什麼給你，不給我。”
劉先反應過來了：“………………”
他苦笑了一聲，道：“她……想求我幫她一個忙……”
說完把信拿出來。
手裡的的信被年輕的神明隨意抽走，劉先麵色一緊，“這是代她傳的家信。”
蘇縫自然感覺到了劉先並不想讓她拆信，她輕嗤了一聲，指尖輕輕拂過信封。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文字和話語，都寄著情感與信仰。
而她是以信仰為食的神明。
因此，她指尖拂過她的信，信上的文字所要傳達的情緒，便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腦海。
小姑娘人美聲甜，連寫的信，傳達的情緒也十分溫軟。
殷殷關切，讓人嫉妒。
確實是一封家書。
蘇縫捏了一會兒信，順手攏在懷裡：“為什麼求你幫忙？”
劉先：“……”信……
好不容易交代了小姑娘想讓他送信的來龍去脈，本以為能這位殿下可以善罷甘休了，可是這位殿下並沒有覺得開心多少，她用一種極其毛骨悚然的目光打量著劉先。
劉先大氣也不敢喘。
他聽見她說，“求你幫忙？她怎麼不求我？”
她上下打量劉先，“……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說完又不自覺嫌棄：“你那麼醜，她眼是瞎了不成。”
突然被攻擊了顏值的劉先：“……………………”
回過神來這位殿下在想什麼，劉先陡然以頭搶地，“殿下！！！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已經四十八歲了！！那小姑娘才十幾歲吧？都能當我女兒了！！我再禽獸，也不可能跟她……殿下明鑒啊！！！”
蘇縫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四十八很大年齡嗎？”
劉先：“當然很大了！！！再大兩歲，都是忘年戀了！！！”
為了表達自己沒有絲毫那方麵的想法，他老淚縱橫：“簡直禽獸不如！！”
一萬歲高壽的蘇縫：“……………………”
周圍的氣壓有點低，劉先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但仔細想想，好像又沒哪裡不對，於是隻能訕訕低頭，也不敢看人。
“你這樣醜，若是有了彆的心思，確實是禽獸不如。”她聲音冷冷的，過了半天，才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我和你又不一樣。”
劉先：“…………？”
蘇縫把手裡的糖攥緊，轉身聲音淡淡，“她讓你做什麼，你好好照做。”
劉先連忙應是，看著那位殿下到了門口，又變成青衣丫鬟的樣子出了門。
他擦擦汗，感覺自己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想到被蘇縫劫走的信，不禁：“……”
*
蘇縫從廚房裡出來，想著劉先說的那句禽獸不如，麵無表情。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
她想要的，那就要得到。
活得像個禽獸，抑或是禽獸不如，又有什麼所謂。
蘇縫攥著手裡的糖，眼底浮現了濃鬱戾氣。
然而她剛這樣想，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大蘋果。
嫩嫩白白的小手，托著一個圓圓可愛的大蘋果，蘇縫腳步倏然頓住。
小姑娘仰頭看她，明眸裡隱約擔憂：“……那個，你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她身上有淺淡的水果香氣，有點好聞。
蘇縫一時間出神。
她居然還沒走？
沒等她回什麼，大蘋果便被小姑娘塞到了她懷裡。
她單手抱著一堆水果，有點抱不動，羞郝的對她笑笑，有點笨笨的安慰她，“你長得好看，應該多笑笑呀，吃點甜的，彆傷心，壞事總會過去的。”
她仿佛不太會與人說話，因為是安慰了素不相識的人，她說完有點不太好意思，臉頰紅紅的，沒等蘇縫說什麼，便抱著自己的一堆水果扭頭跑了。
小姑娘個子不高，跑起來笨笨的，中間水果拿不穩，骨碌碌掉了一個小橙子。
她蹲下來撿，結果這邊撿了橙子，那邊又漏了一根香蕉，想著後麵還有人在看，惱羞成怒，香蕉也不撿了，跺跺腳，一溜煙跑掉了。
蘇縫：“…………”
蘇縫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大蘋果，頓了頓，用沒有攥糖的手拿起來，然而蘋果下，又漏下了什麼，眼見要掉在地上。
她指尖一動，那東西便凝固在了半空中，沒有掉下去。
她定睛一看。
那是一顆糖。
她把蘋果和糖……一起塞給她了。
一時間，蘇縫拿著蘋果的手開始慢慢顫抖。
什麼不一樣。
那個胖子雖然醜，看小姑娘的眼神卻正派，沒有像她這樣醜陋陰暗的心思。
她那麼好的姑娘。
可她隻想占有她。
滿心的陰暗和占有欲，醜陋不堪。
禽獸不如的魔鬼。
從來都是她自己。
蘇縫眼裡浮上了一層猩紅，她狠狠閉眼，半晌，等那種躁動的黑暗感褪去，才緩緩睜開。
她看著蘋果，輕聲說。
“饒你這一次。”
彆再出現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