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魏傾上午說要住大房子的話, 霜落一整天都高興到恨不得飛起來。她做什麼都含著笑,乾活賊有勁兒,雲芝不知道這丫頭又碰著什麼喜事了, 便猜測:“你是不是撿到錢了?”
霜落搖頭, 扒在雲芝耳邊道:“我要住大房子了, 等以後叫你和妙心姑姑來玩兒。”
在雲芝眼裡, 十三所已經比浣衣局不知多少倍了,聽到霜落要住大房子還以為是已經發生的事, 豔羨說:“你又換住的地方了?嘖嘖嘖, 你家阿吉是不是發財了,這回莫不是搬到宮外有自己的府邸?”
“沒找地方呢。”霜落咧嘴傻乎乎地笑:“就是今早他和我提了一嘴, 我們要攢錢買大房子。”
雲芝點點小丫頭的腦袋,“那你高興個什麼勁,早著呢。”
霜落也不意思, 雖然是還早的事,但一想到她能和阿吉住大房子就高興,渾身充滿了乾勁。
午膳時一幫宮娥湊一堆說話, 霜落聽到有人說:“怎的幾日沒見錦雲, 她不來浣衣局顯擺顯擺嗎?”
“她現在還有什麼可顯擺的, 不笑話就是的了。”
一個嘴碎的婆子低聲說:“你們小瞧她了吧。錦雲可是很有手段呢,我聽說早勾搭上個大人物,最近錦衣玉食舒坦著呢。”
“啊——”
“那怎麼不來顯擺了?她不是低調的人啊……”
霜落在一旁聽著也覺得奇怪, 如果錦雲真的攀上高枝,依她的性子肯定早來浣衣局花花蝴蝶般亂竄了。可是近來錦雲就像消失了一般,除了那日在長慶門偶遇,霜落還真沒見著過她。
雲芝翻了個白眼,說:“這幫蠢東西, 興許錦雲隻是裝裝樣子騙她們呢。畢竟她那樣愛麵子,最不能忍受彆人瞧見她過的不。”
霜落點點頭,也覺得錦雲極有可能是裝的,不然真的太反常了。“等等……”霜落忽然想到什麼,“也還有一種可能,錦雲確實攀上了高枝,但對方的身份不允許她顯擺。”
雲芝呆滯了會,半晌才摸著霜落後腦勺說:“我發現你變機靈了。”
“我本來就不笨。”
雲芝撇嘴:“得了吧,以前挺憨的。莫非是和你家阿吉呆久了,腦子也變靈光了?”
霜落伸手去打她,兩人嬉鬨了一會便妙心嚴厲的眼神喝住了。妙心剛從外頭回來,雨具上滴滴答答淌著水,她掃視一圈食間,吩咐說:“九月初九皇上出宮到太廟祭拜,皇宮大小事務皆由太後娘娘做主。咱們浣衣局離慈寧宮近,你們小心做事彆人抓了小辮子。”
眾人連聲稱是。
每年都這樣,因為當今聖上並未立後,後宮大小事務全憑太後主持。關鍵後宮幾個妃子也翻不出什麼興浪,太後想立威光盯著一幫奴才了。
霜落開玩笑說:“打理後宮看著可真威風。你瞧慈寧宮玉景姑姑,平日見不到人但皇上一出宮就整日到各宮跟前晃悠,走路昂首挺胸彆提多神氣了。”
雲芝胳膊肘碰碰霜落,笑的不懷意:“有什麼羨慕的。宮裡日子長,玉景多大你多大,說不準以後她得反過來伺候你呢。”
雲芝這丫頭說話向來不過腦子,這話可真荒唐。霜落又打她,“叫你胡說!人家伺候的是主子,我可沒那命。”
這場雨一直斷斷續續下到傍晚都沒停,霜落乾完活計撐傘回十三所。待回到家裡,雖然魏傾已經說過不用等她,但霜落還是做了簡單的飯菜放在食盒中溫著。
等喂完黑貴妃,天就黑了。黑夜籠罩在霧蒙蒙的雨中,顯得安靜又詭秘。霜落趴在桌案上打了個盹,她是黑貴妃吵醒的,小家夥又開始興奮地到處亂跳了。
霜落這回有經驗,把貓撈到懷裡順著毛,細聲細氣地哄著它。沒一會,屋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夾雜著沙沙雨聲聽起來虛虛實實,霜落伸長脖子往外瞅瞅。
又聽了一會,確實是敲門聲。霜落行至院子,衝著門縫問了聲:“誰呀?”
“奴才一風堂三林,雨夜到十三所辦差有個地方找不著了,能否幫忙指指路?”
聽聲音確實是三林,霜落認得。她扒在門縫上看,隻見三林渾身濕漉漉站在門口,帽簷滴著水衣擺一灘泥,不狼狽。霜落動了點惻隱之心,將門微微打開一點,露出半張臉:“你要去哪裡呀?”
三林見著霜落,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起來,“是霜落啊,真是湊巧。經提巷十一號,你知道在哪個方向嗎?”
霜落伸手指了個大概方位,交待清楚就要關門。不想,三林一手撐住門,忽然問了句:“家裡隻有你一個人嗎?”
霜落還算機警,搖搖頭:“不是啊,我的對食也在,剛從禦前下值回來,你有事找他嗎?”
三林眼神飄向屋內,明亮的燭火虛虛晃著,雖不見人影但也不能肯定屋內無人。三林苦笑了下:“你看我衣裳全濕了,霜落姑娘能否借我一副雨具,這雨天差事不辦哪。”
見霜落有點猶豫,三林主動道:“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去拿,我不進去。”
霜落覺得三林有點奇怪,他們不過點頭之交沒熟到互相關心對方這種地步,她正想怎麼拒絕,三林卻已經等不及上前一步來,霜落當即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她手忙腳亂地去關門,但三林動作更快,一隻腳已經快踏進院了。
千鈞一發之際,身後猝不及防伸出一隻胳膊抵在門上,霜落霎時聞見一股血腥味。
那隻手力量很大,輕而易舉地關上門,三林在外頭敲了敲,又喊了幾聲,霜落心驚肉跳已經嚇到說不出話來。
她跟前站了個陌生男子,一身黑衣肩頭汩汩冒著鮮血。那男子臉色慘白,卻一點也不顯虛弱,身量高頎神色嚴肅,手持一柄帶血的刀目光緊緊盯在屋頂上方。
霜落嚇的捂住嘴巴。家裡何時闖入這號危險人物,她竟全然不知。宮裡雖殺人流血的事情不少,但親眼所見霜落還是頭一回。
她背靠在門上,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家裡?”
對方並沒有回答,隻是衝他比劃了幾個手勢。霜落看不明白,但這人看她的眼神並無殺意,反而十分真摯。霜落稍稍放心,又問:“你是刺客嗎?來殺皇帝的?”
白晝搖頭,食指豎在嘴邊做出不要說話的手勢。這回霜落看明白了,這是讓她閉嘴的意思。霜落驀地噤聲,身子站的筆直滿身防備望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三林似乎罵了聲走遠了。霜落後退幾步又問:“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