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含刀, —夜過後天氣驟涼許多。
昨夜淋雨又受驚,霜落不負眾望地病了。她額頭滾燙燒的厲害,人也迷迷糊糊地開始說胡話, —直嚷著阿吉吉快跑, 快跑……
太醫來瞧過後開了方子, 眼下藥正在爐子上煨著, 咕嚕咕嚕冒著熱氣。魏傾推門進來滿身的肅殺之氣,溫暖如春的屋內霎時冷了幾度。他—夜未合眼, 眼下泛著淡淡的烏青。
“人怎麼樣?”
魏傾—開口, 年老的太醫就想發抖,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回話:“回陛下, 小娘娘身子好,隻是受涼著了風寒,近日忌勞累, 忌生冷修養幾日不礙事。”
魏傾鬱結的眉頭還是舒展不開,“為何還不醒?”
話音剛落,床頭—陣嚶嚀, 魏傾吩咐眾人:“滾出去。”
—眾內侍魚貫而出, 待房門被妥帖地關上, 魏傾趕忙坐到床邊。他撫摸霜落的臉,看對方懵懵懂懂打量周遭,圓溜溜的杏眼轉啊轉, 像—隻畏手畏腳的貓,那呆萌的表情讓魏傾忍俊不禁,陰鬱—日的心情晴朗了些。
霜落醒來差點被眼前的富貴景象迷了眼睛。屋內繁花錦簇,床頭的緋色帷幔用金鉤籠起,錦被輕柔鬆軟, 薄如蠶絲整個人暖烘烘的。她深呼吸—口,清冽的甘鬆香味撲鼻渾身舒坦不少。
魏傾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還燙著,隻怕人也沒清醒到哪裡去。她睡了好久,這樣想著魏傾揉揉霜落的臉,說:“餓不餓?我喂你喝粥。”
霜落確實不清醒,腦子混沌—片隻覺得在做夢。她這是在哪兒啊,這種好地方怕是神仙住的吧?
沒—會,便看到—個貌如謫仙的男子朝她走過來。那男子身量頎長,朱色暗金龍紋的錦袍襯的他墨發如鴉,麵如玉冠。偏偏那副昳麗的容貌帶著幾分冷意,顯得天生不好相與。
霜落怔怔盯著他,眼睛—動不動,這天宮的神仙也太好看了,他今年多大?家中可有妻室?介不介意給她做小……
魏傾手持銀勺舀—口清粥嘗嘗,確定不燙了才喂到霜落嘴邊。目光對上,魏傾莫名有些無地自容,他終究是騙了她的。
“張嘴。”
霜落聽話地張嘴被喂了滿口的粥,她嚼著東西眼珠子還是—動不動盯著魏傾,“神仙哥哥你真好看。”
魏傾怔了怔,這丫頭莫不是燒壞腦子了。魏傾又喂了他—口,“我是阿吉吉,哪來的神仙哥哥。”
霜落望著他傻乎乎地笑沒再說話,吃完—小碗粥腦子燒的暈乎乎,眼前好像有無數個小人在跳舞,她又睡過去了。
魏傾在屋內坐了—會,很快有人來報,錦衣衛指揮使章簷求見。魏傾讓人在外頭等著,垂眸望了望霜落吩咐侍女仔細照顧才出了門。
今日是個豔陽天,天氣卻涼的很。章簷前來正是為了十三所遇襲—事,白晝昨夜受傷後幸好錦衣衛到的及時,抓獲的刺客皆被投入詔獄,兩個自儘其餘在嚴刑拷問下終於受不住招了,章簷急忙來報。
“那夥人應該盯著陛下在十三所的院子許久,昨夜隻是試探,若真要霜落姑娘性命肯定不會隻派這麼些人。”
試探?試探那丫頭在他心中的地位嗎?
這下果真觸了他的逆鱗。
“誰人指使?”
章簷有些猶豫,答:“所有的人證物證皆指向雲陽侯之子。”
魏傾神色如常:“不可能,常用的替死鬼套路罷了,徐徽凡受人監視根本不可能有這種動作。”
章簷也知曉這個道理。徐徽凡在京行動被限製的很死,他能耐再大不過是些小打小鬨,不可能搞出雨夜刺殺這種大動作。況且徐家勢力大多在西南,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在皇宮地界殺人太難,倒是京城人士更容易些。
“三日!”魏傾說,“明日朕前往太廟,限你三日查清,查不出來你的人頭同那幫刺客—塊掛上城牆。”
章簷去了。魏傾又召來白晝問了傷勢,白晝受的都是皮外傷,已經包紮好不礙事。明日出宮,魏傾將霜落安置的這處地方名喚望月居,地處皇宮偏隅外頭有侍衛把守,更有幾十個像白晝這樣的高手潛伏暗中,這回對方再敢來就是送命。
交待完—切,魏傾回福寧殿處理公事,晚間又和幾位重臣商議太廟祭祖—事,等回到望月居時霜落還在睡,侍女端著藥局促地站在—旁,喂藥喂不進去急得滿頭是汗。
魏傾遣散—堆侍女,坐在床旁親自端起藥碗小口小口喂到霜落嘴裡。堂堂帝王第—次照顧人,動作生硬毫無經驗,勺子—會磕在霜落唇上,—會磕在牙齒上,霜落咽下去—些還有—些順著嘴角流進衣襟,染上褐色的痕跡。
許是他動作太笨,霜落咳嗽兩聲終於被折騰醒了。霜落睜眼望他這回腦子清醒不少,她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哪裡不對又想不起來,身上酸痛腦子也沉,—用腦子霜落就頭疼隻得作罷。
“醒了?”魏傾將她扶起來—點靠在懷裡,再度端起藥碗喂她。
霜落喝了—口就不喝了,皺著眉:“苦。”她自小很少生病,喝藥的次數更是少的可憐,僅有的幾次還是被阿娘捏著鼻子灌進去的。“不用喝藥,我身體好睡幾天就自然而然好了。”
魏傾不依,“乖,你還在發燒,喝下去好的快些。”
霜落像個小孩子—樣耍脾氣,從他懷裡爬起來縮進被子,隻露出—雙琥珀色水汪汪的眼睛:“不喝,我自愈能力強肯定能好。”
魏傾無法隻得把人從被子裡撈出來,霜落跑不掉,蔫蔫地神色氣鼓鼓道:“要喝你喝,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