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1 / 2)

次日晨,那年長奶母姍姍來遲,齊東珠不願與她爭執,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酣睡的比格阿哥身邊。

那奶母橫了她一眼,做作地對比格阿哥行禮問安,卻將比格阿哥驚醒了。小比格聳了聳黑鼻頭,聞不到那令人安心的皂角香氣,連忙費力地睜開了黑亮的眸子,小毛臉兒又皺在了一起,看上去苦大愁深的。

齊東珠看在眼裡,心中泛起細微的酸疼,想伸手去摸摸奶比那軟乎乎的小腦袋,可旋即被年長奶母一聲浮誇的驚叫聲打斷:

“喲!小主子的眼睛全睜開了,瞧瞧!這黑亮的大眼睛,看起來就是個聰明伶利的!翠羽,等一會兒烏雅貴人身邊兒伺候的大宮女兒來了,我可要和她一道去給烏雅貴人道喜!”

她激動得抱著比格阿哥又搖又晃,全然不顧比格阿哥被晃出了不適的哼唧聲。奶母的一張還算端正的麵容上全是貪婪,旁人便是一看就知,她哪兒是為了什麼對烏雅貴人賀喜,分明就是想借機討賞罷了。

眼見齊東珠還愣在原處,那奶母臉色一變,顯然對齊東珠磨磨蹭蹭的模樣不滿,心裡更是怕齊東珠與她搶功。事實便是,小阿哥一向不怎麼喜歡她的奶水,即便是餓急了,也就不情不願地嘬幾口。

這種情形在齊東珠來了之後愈發明顯了,這兩日,小阿哥在她照料的半日裡大半時間在酣睡,她近身久了要麼置之不理,要麼哭聲刺耳。

年長奶母對著旁邊的宮女使了個眼色,宮女便向齊東珠走過來,不客氣地推搡著她,將她趕出了門外。

在宮女的身形阻隔齊東珠的視線之前,齊東珠仿佛看見比格阿哥黑亮的眸子裡溢滿了委屈,幾乎滴出水來,向她的方向望了過來。這讓齊東珠的心狠狠一顫,隻能在心裡反複跟自己說著,比格阿哥是個皇子,才不會在奶母手裡受委屈呢,而她自己不過是在宮裡討生活的小人物,實在不必杞人憂天了。

勉強壓下了心中難言的思緒,齊東珠向南四所小廚房走去,昨日她拜托後廚打雜的小太監給自己弄幾隻豬前蹄來,報酬是自己今日份例的鮮鴨和湖魚。

日日吃雞鴨委實有些膩了,今日便想用從係統那兒兌換的蘸料,配合著燉得入口即化的蹄花兒解解饞。

跟小廚房要了一口小鑄鐵鍋,齊東珠將處理好毛發的豬前蹄洗刷乾淨,放在灶台上煨著。趕來尋她的翠瑛今日恰好沒被分配什麼差事,早上打掃完兩件房室,便在小廚房尋了個地方做起了縫補的夥計,順便幫齊東珠看著灶台上的小鍋。

齊東珠與她閒話一會兒,便回房補眠去了。夜裡看護比格阿哥的活計說重也不重,說輕也不輕。比格阿哥是個很安靜的幼崽,似乎隻要齊東珠在他身邊陪著他,便能乖巧地發出幼崽獨有的小聲呼嚕,不吵不鬨。

可齊東珠卻不想再像第一夜那樣輕易入睡,讓安靜過了頭的比格阿哥裹著尿濕的尿布也不知哭鬨。於是她最多隻小憩一會兒,將奶比摟進懷裡,若是奶比從酣睡中醒來,發出輕微的呼嚕聲或是吐出一個口水泡,她都能及時察覺,給眨巴著眼睛的幼崽及時喂上一口奶水。

大體來說,這是份讓人覺得極為舒心的差事。奶比的絨毛軟塌塌的,小毛臉兒摸起來手感極好,又滑又軟,便是摸上大半夜也不膩。軟乎乎又圓鼓鼓的小肚子更是讓人愛不釋手,從上往下輕輕捋一把他腹部白色的絨毛,奶比小肚子上的肉肉都能顫三顫,若是把臉埋進去吸一口,瞬間便會被溫暖和甜蜜包裹住,一時之間隻覺得人世間煩憂儘去。

小狗果然是世界的瑰寶。

傍晚,與翠瑛一道享用過湯汁奶白,入口即化的蹄花兒,和一道北方冬日的常備的醋溜白菜。齊東珠去洗漱完畢,便早早兒去比格阿哥房中報道了。

不知為何,比格阿哥今日格外粘人,齊東珠一抱起他,便用軟糯的小奶音哼哼唧唧,像極了在撒嬌抱怨。齊東珠有些無措地拍撫著他,哄了一會兒,才將他哄睡。

窗外,天色一點點暗沉下來。宮廷的另一側,康熙帝的龍輦離開了儲秀宮烏雅貴人處,本要向著乾清宮處理政務,可轉念想到還在坐著月子的烏雅氏帶著輕愁的眉眼,不由揉了揉眉心,吩咐道:

“梁九功,擺駕南四所。”

梁九功連忙道:

“嗻。主子可是想看看小阿哥怎麼樣了?”

“嗯。”

康熙坐在龍輦上,心不在焉地應著。

今歲,自立為王,犯上作亂的吳三桂終於伏誅,可三藩之亂卻還未被完全剿滅,天下還是動亂不堪。

雖不過二十有五,康熙已然禦及天下近十八載。他是真正的少年皇帝,年歲輕輕便坐上了至高無上的皇座,可內有權臣虎視眈眈,外有三番叛亂謀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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