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懷抱(2 / 2)

那小娃娃音老氣橫秋道,配上半大的哈士奇特有的清秀中透露著一絲滑稽的小毛臉兒,格外讓人忍俊不禁。

齊東珠當然不能笑,就怕笑垮了這極好麵子的小狗崽的臉麵,便輕輕用柔軟的指尖兒撫摸他毛乎

乎的背脊,低聲說道:

"奴婢多謝大阿哥提點。"

“哼。”

哈士奇崽傲嬌地哼了一聲,換來齊東珠在他背上更為輕柔的撫摸,這讓他緊繃的小毛臉兒都舒緩不少,躋身於懷抱的溫暖和發熱帶來的昏沉驅散了他創口的痛和癢,神誌模糊時,心中一直緊繃的弦終於鬆弛下來,這讓他一反常態地用沒有生出膿泡的半邊兒小毛臉兒蹭了蹭齊東珠的手臂,啞聲問道:

"額捏真的很看重你嗎?"

"真的。"

齊東珠避開他掙紮流膿的瘡口,將他抱得更緊了些。"那額捏知道,我一天

已經能射到二十隻兔子了嗎?"

即便是身在病中,談及這讓他開心的往事,哈士奇崽的尾巴尖兒還是費力地支了起來,微不可查地搖了搖。

“我專門射了白毛兔子,”

哈士奇阿哥不顧嗓子的澀痛,繼續說道:

“諳達說了,宮中的娘娘都喜歡純色的披風,我也想給母妃獵一件白色的兔裘,可莊子裡的兔子總是灰撲撲的。"

他抱怨著,聲音中那濃濃的娃娃音再也難以掩飾,毫無保留地袒露在齊東珠耳中,暴露著他的年幼和稚嫩。齊東珠撫摸著他背毛的手一頓,繼而又輕緩地順著他的背脊滑下去,嘴裡輕聲說道:

“娘娘知道大阿哥一片愛母之心,一定十分欣喜。她就在宮中盼著大阿哥早日痊愈,親手為她獵兔做裘呢。"

“哼,我就知道母妃喜歡,”哈士奇阿哥悶聲說道: “可我隻獵了十三隻純白的兔子,還不夠做大氅的。隻能做個帽子和手筒,那穿戴起來不夠排場。"

齊東珠溫柔地撫摸著哈士奇阿哥軟塌塌的頭毛,沒有阻止他絮絮的話語,即使她知道他此刻喉嚨一定疼痛難忍,不應多言。

可總有些時刻,與人傾訴的效果勝過世間萬千靈丹妙藥。

“無論大阿哥做什麼,娘娘都會歡喜。”

“爺隻做最好的。”

小哈士奇縮了縮小白爪子,驕傲地說:

"冬日兔毛絨多,諳達和我每日出獵,在開春兔子褪絨前便能攢夠,可我和諳達都得了天花,前幾日我聽到一個嬤嬤在外殿哭,她說諳達死了。"

哈士奇阿哥的小毛臉兒是平靜的,幾乎看不出什麼悲傷的情緒,似乎並沒有為失去夥伴這件事而哀慟,又或許他太過年幼,還不明白什麼才是訣彆。

“我可能也會死,屆時便沒人能將兔裘帶給額捏了。”

他撐開毛絨絨的眼皮,看向齊東珠,似乎在等齊東珠像其他奴婢一樣,為他這麼毫不忌諱的言辭而驚慌失措。他知道那些奴婢忌諱“死”這個字,卻又無時不刻不在擔憂他會熬不過這場突如其來的疾病,在痛苦之中悄然死去。

然而齊東珠卻沒有露出半點兒驚慌神色,也不像其他奴婢一樣麵露為難和恐懼。她撫摸著哈士奇阿哥脊背的手都毫無停頓,眼神

和聲音安穩平靜:

"不出幾日,大阿哥便會大好了。"

她聲音中又一種安撫人心的韻律,像蕩漾的水紋一般和緩柔軟卻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力:

"屆時大阿哥將兔裘做好,親自進宮送到娘娘手上。娘娘會說,大阿哥是最貼心的阿哥,是最讓她驕傲的兒子。"

她抱著懷裡虛弱的哈士奇幼崽,溫柔的眉眼低垂,看著哈士奇阿哥緩緩地合上了眼眸,陷入酣睡。

他難得在滿身疼痛折磨之下做了一個夢。夢裡他衣著華貴的母妃接過了他捧上的狐裘,用一雙柔軟的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聲音輕柔地說,他是最讓她驕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