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宮(2 / 2)

雖然哈士奇阿哥出身這樣一個扭曲又泯滅人性的封建皇族,長於這樣一個是人命如草芥,毫無人權的野蠻時代,自幼被奴婢趨奉照顧,哪怕是吃飯寬衣都從不用自己動手。他還沒有成長為一個草菅人命,權欲熏心的封建皇族。

他還隻是一個被寵壞的,父母都不在身邊兒的小毛崽。他感受得到齊東珠對他的善意,並且也回報以善意。他還沒有被這個時代扭曲的封建製度和主奴之間的壁壘馴化,還沒有失去人性,失去愛與被愛的能力。

若是…若是她有機會,能不能改變他的命運,改變他的軌跡?能不能改變未來的腥風血雨,讓他們都有不同的結局?

齊東珠的心鼓噪起來,卻又突然偃旗息鼓了。她做不到,她沒有這樣的能力,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大清的體統和規矩。她隻是一個自身都難保,隻靠狐假虎威和係統幫助而幸存至今的奶母。

齊東珠又垂下了眼,耳畔卻突然聽到哈士奇患有些冷淡的聲音:

"三日後,你回母妃身邊複命吧。"?

他說著,不再像往日一樣輕輕擺動他剛長出新毛的大尾巴,而隻是沉默地坐在案前,給齊東珠留下一個毛絨絨的背影。

齊東珠心下有些酸澀和不舍,卻也隻對著哈士奇阿哥毛絨絨的背影福了福身。這是她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對哈士奇阿哥行禮,這個動作依舊不標準,也沒有半分敬畏,隻是寄托了齊東珠未儘的遺憾和歉意。

或許她日後不再會有機會見到這個哈士奇毛崽了。

她輕輕走了出去,合上了門。接下來幾日,她一邊休憩一邊寫著那個康熙要她寫出來的關於牛痘法治天花的折子,並沒有再去照顧哈士奇阿哥,而隻是每日進小廚房為他準備—兩道吃食,混進其他廚子做好的飯菜裡送進哈士奇阿哥的房中。

宮中又為哈士奇

阿哥遴選了隨從,填補了天花大疫造成的空缺。這個處於京郊的皇莊逐漸熱鬨了起來,齊東珠偶爾能透過她下榻的房間的窗口,聽到院中少年人的聲音,看到哈士奇阿哥領著一眾隨從,牽著馬向莊外走去的背影。

齊東珠心下雖然有些擔憂,但無從置喙,便也隻能將那份擔憂壓進心底。

到了第三日,淮德帶來了一輛馬車,停在了院落之外。天光未亮,齊東珠最後回首看了一眼大阿哥所在的寢殿方向,便準備登山馬車,誰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納蘭姑姑。"

齊東珠回頭,見一個少年抱著一個看起來不小的包裹,站在馬車旁。"這是我家主子獻給惠妃娘娘的兔裘披風,還請納蘭姑姑代為轉交。"

那個少年將懷裡抱著的包裹交給了淮德。他懷中一空,露出了他手中的一個稍微小一些的包裹。"這個是給納蘭姑姑的,我家主子說…"

那個少年結巴了一下,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是用了些邊角料,給納蘭姑姑用也正當好。"

齊東珠愣了一下,半晌才將東西結過,輕聲道謝,便抬步登上了馬車。

隨著淮德的一聲吆喝,車馬聲輔輯地響了起來。齊東珠輕輕拆開了那錦緞做的小包裹,見其中露出了一抹雪色般的白,

那是一隻純白兔毛做成的手筒和一頂鑲嵌著白色兔毛邊兒的皮帽子。

齊東珠的眼眶微微酸了起來。她知道這幾日哈士奇阿哥定是在頻繁行獵,她本以為那是哈士奇崽被這場大病憋久了,也是對之前她的管製而心生叛逆,所以才整日馳騁在寒風凜冽的荒原之上行馬打獵。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收到這樣的一份禮。她知道這不是什麼邊角料,而是整塊兒潔白的兔皮做成的手筒和皮帽子,是哈士奇阿哥親手獲得的來之不易的戰利品。

是他讓她等三日再回宮複命的緣由。

齊東珠的手指輕輕陷入了那潔白如雪的兔毛,柔軟的絨毛毫無阻隔地將她的手指包裹,融融的暖意順著指尖兒,流入了四肢百骸。

馬車輕輕一晃,齊東珠的手指從那片柔軟溫暖中滑了出來,驟然一空。她垂下一雙帶著微潮的眼眸,將那潔白的兔毛帽子和手筒重新裹入了小包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