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逗弄(1 / 2)

一月未見,齊東珠和比格阿哥可謂膩歪到了極點,莫說是翠瑛與齊東珠敘個話兒還要做賊似的跑到小主子的臥房裡,就是驟然輕鬆起來的奶母宋氏等人,都覺得如今的輕快有些恍如隔世。

如今她們輪值幾乎都在外殿輕聲細語地敘個話兒,繡個花兒,往日裡那些應付小主子哭鬨和擔驚受怕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若說在齊東珠離開前,她們還對齊東珠霸占小主子有些怨懟和不屑,而今卻是生不出半點兒這樣的心思了,隻因在這讓人心驚膽戰的一個月裡,她們才知道小主子絕不是什麼好伺候好討好的,幼兒孱弱,一個不察落下什麼閃失,她們還要首當其衝地擔責,即使攀龍附鳳的心思再強,此刻都偃旗息鼓了。

她們享受起齊東珠在時她們的萬事不愁來,也不往小主子身邊兒湊。這耳畔一旦不再響起那尖銳的哭鬨聲,周遭的氣息都變得晴朗了些,再加之奶母份例足,日日葷腥下來,每個奶母的腰身都圓潤不少。

再說這齊東珠,日日消磨在比格阿哥的寢殿裡,吸著小奶比毛絨絨的大耳朵,耳邊聽著他“咿呀"不停的小夾子音,倒也有些樂不思蜀。

可她也不是全然無憂無慮的。在她剛回到西四所時,其他奶母紛紛對她說,小阿哥性情有變。她本是有些憂慮的,但抱上胖崽的那一刻,她卻發現胖崽對她雖然有些氣咻咻的,卻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她心疼壞了,以為比格阿哥是將她認作了自己的首要看護人,在看護人離開後產生了分離焦慮,當看護人回來時,便會出現一點兒細微的抵觸情緒。

這在一兩歲的幼患身上不鮮見,可放在這麼小的幼患身上確實讓人覺得疼惜又驚奇。齊東珠抱著胖崽不忍撒手,好生哄了又哄,將蹬著小爪子抗拒她的比格阿哥又變成了那哼聲黏糊,用小白爪勾著齊東珠的手腕兒的胖崽。

她本以為這風波算是過去了。不單單她自個兒鬆了一口氣,就算是旁的奶母,也不再過幾日就求去太醫院要太醫來看了,都覺得自家小主子恢複了之前的模樣。

可過了幾日,齊東珠卻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她雖然大多數時辰都在比格阿哥的寢殿之中窩著,但一日裡總會離開幾個時辰,有時是去學學規矩,在百日宴之前惡補一番,有時是用小廚房做些自己覺得合口的吃食,犒勞一番自己,還有時是單純地透透風,與她在這紫禁城唯二說得上話兒的翠瑛和淮德閒話兒幾句。

r />而那時她一般會選擇比格阿哥入睡的時辰,倒也不妨害什麼。若是比格阿哥早醒,便有其他輪值的奶母上前陪伴哄逗,這些日子裡都沒有出什麼差池。

讓齊東珠發覺不對的是一個傍晚,她剛與淮德和翠瑛用了膳食,話兒了幾句。淮德是從延禧宮調來西四所的奴才,不知惠妃在其中動用了些什麼手段,西四所裡便悄無聲息地多了一號人,連往日那守衛領地般照管這西四所的管事嬤嬤都沒有置喙半句。

淮德總有說不儘的話兒,今日打聽到了宮內秘聞,明日又說起了宮外的奇聞逸事,總之是沒有半點兒消停的。齊東珠聽著他的喋喋不休,就不由自主地耽擱了點兒時辰,收拾好自個兒回到比格阿哥房中的時候天已然擦黑了。

她進門時,奶母宋氏和孫氏正在小心翼翼地拿著一個布做的小老虎逗弄比格阿哥,這本沒什麼尋常,逗弄幼患無非是將小玩具左右搖晃,讓幼崽的視線追隨著小玩具左右移動。

齊東珠本來嘴角帶著笑,可看了半晌,那笑意卻儘數消失了。她發現比格阿哥渾然不理孫氏和宋氏的逗弄。

若說是幼崽不理會逗弄,也實屬尋常。有時是幼崽覺得無趣,有時是幼崽覺得疲乏,注意力難以集中。可那些都是正常的反應,而比格阿哥的反應卻讓齊東珠心中咯噔一下,莫名想到了之前宋氏她們含含糊糊地說比格阿哥性情大變之事。

隻因比格阿哥並不如其他幼崽一般,厭煩得躲避或者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移動的玩具。他隻是一動不動的半睜著眼睛仰躺在原處,仿佛根本看不見在他眼前動來動去的玩具,和輕聲細語的奶母似的。

這完全不是一個幼崽該有的反應。可之前的相處中,齊東珠不覺得比格阿哥是視力或者聽力出了問題,可此刻看著比格毛崽這一小團躺在繈褓裡,連視線都一動不動,齊東珠莫名恐慌起來。

她走上前,抱起了比格阿哥。小毛崽哼唧一聲,乾燥的小黑鼻頭往她的懷裡拱去,白軟的小毛爪探出來,踩了踩齊東珠的手臂,一副討奶吃的模樣。

可這回兒齊東珠卻沒有哼著歌兒滿足他,而是對孫氏和宋氏說道:"往日裡,你們逗弄小阿哥,他也是這般渾似看不見玩具的反應嗎?"孫氏和宋氏沒想到她會由此一問,心下惴惴地互相看了一眼,宋氏道:"小主子往日便不愛搭理我們,這事兒納蘭姑姑也是知道的。"她說法兒婉轉,卻正應了齊東珠的

話。這讓齊東珠心中一沉,又問道:“可是…可是你用的這玩具不得他喜歡?可曾換過彆的玩具逗他開心?”

齊東珠雖心知這和玩具種類關係不大。以視線追隨著移動物體,對聲音來源的方向有所反應是幼崽的本能,即使是不感興趣,也不至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兩位乳母見她的神色嚴肅,以為她要發作,更是心中忐忑,孫氏連忙從外殿抱了一個匣子進來,在齊東珠麵前打開。

裡麵是各種布質的,塞滿了填充物的小玩偶,還有一個小風車。這個年代幼崽或許會覺得新奇的玩意兒一應俱全。

齊東珠見她們惶恐,連忙也緩和下語氣,可是內心的憂慮卻沒有一絲緩解。在她離開西四所前往京郊的莊子前,比格阿哥也不是什麼親人的性情,這她是知道的。當時那跋扈的那拉奶母和一心攀附的魏氏還在,比格阿哥對她們不甚喜歡,但他的不喜和抗拒都浮於表麵,全然通過幼崽的表情和肢體語言表達了出來,不存在什麼漠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