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薩摩(1 / 2)

衛常在生了,是個小阿哥。

延禧宮上下卻沒有半分喜意。方才惠妃瘋狂的忤逆行徑被眾人看在眼裡,殿裡殿外都是一片狼藉,大家人心惶惶,等待皇帝的盛怒和發落。

更何況,這剛出生的小阿哥,還是折了一條胳膊才出來的。和成嬪那跛了一條腿,被皇帝有意出繼的七阿哥沒什麼兩樣,甚至比七阿哥的跛足還要明顯得多。

惠妃劫後餘生地跪在床邊兒,攬著因為過於疲憊而昏睡過去的衛雙姐,還在偶爾打著激靈,絲毫不能出來主持局麵。

身嬌體軟、麵白氣虛的佟貴妃迫不得已,站了出來,吩咐德嬪派人給各宮傳喜訊。德嬪領命而去,而佟佳氏硬是賴在了延禧宮中,坐下來好好喝了一杯茶水,方才讓她蒼白的臉恢複了一點兒血色。

景仁宮的大宮女頻頻暗示自家主子,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卻奈何她家主子是宮裡上下人儘皆知的老好人,就明知這是一灘渾水,也偏要摻合一腳,上趕著麵對皇上即將到來的怒火。

佟貴妃今日已經被折騰的病體有些難捱,但她卻硬撐著坐在此處,不過是想在皇帝或者太後的人到來後說上幾句話兒,為惠妃等人求一句情。

她是皇上的表妹,皇上對她總是要講幾分情麵的。在衛常在分娩時,她在延禧宮是份位最高的,本也該是她拿主意。這行八的小阿哥如今剛生下來,便折了胳膊一事,實在說不過去,但是這母子均安,無人傷亡,就算是有損傷皇子的罪責,也總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全發落在惠妃等人身上。

讓德嬪迅速將喜訊傳出,也是為了讓各宮那些窺探的視線消停些。延禧宮得子,這本是好事,也是為皇家繁育子嗣的功勞,若是揪住其他細枝末節落井下石,小心得不償失。

清露抱著哭聲嚶嚶的小阿哥,輕輕走到惠妃身邊兒,想要喚回主子神誌。今日動蕩不堪,清露知道延禧宮恐怕是難逃皇上怒火,隻盼著佟佳氏先擋上一擋。但要是當真要應對,還得惠妃自己個兒立起來才行。

她們需要自己的主子恢複往日冷靜、果決的模樣,像往日一般帶領延禧宮渡過難關。剛剛落地的八阿哥,也需要人照顧。

可惠妃自打八阿哥出生後,便一眼沒有看這個她盼了千萬遍的皇子。她像是大徹大悟了,隻癡看衛雙姐那疲憊蒼白的臉。內殿安靜片刻,她將衛雙姐因為失血而有些涼的手塞回了被褥,站起了身,麵兒上已經恢複了她慣有的從容

冷靜。

"東珠,"

她啞聲喚了一聲正在埋首為衛雙姐縫合傷口的齊東珠。齊東珠的廢物係統兌換不了醫用高濃度麻醉藥,隻能弄來一些鎮痛的藥水,被齊東珠避開旁人,塗抹在了衛雙姐的瘡口四周。她將瘡口消毒,慢慢縫合起來。

"嗯?"

齊東珠忙得不抬眼,隻全神貫注地盯著慢慢收攏地瘡口,一副身無旁騖、並不憂慮的模樣。她這副一成不變卻格外讓人心生安寧的樣子讓惠妃在延綿不斷的餘悸之中,對她露出了一點兒笑意,輕聲說道:

“今日多謝你,東珠。來日如有機會,延禧宮必將重謝你救命之恩。清露,你叫人去取本宮的出宮令牌來,送東珠出宮。"

齊東珠懵懵地抬起臉來,旋即明白了惠妃此舉的含義。她是為了讓自己避開之後會降臨在延禧宮的血雨腥風。這讓齊東珠多少有些觸動,張了張嘴,卻已是沒有說些什麼。

惠妃這才垂眼看了一眼嚶嚶哭泣的八阿哥,詢問清露道:

“西四所來的奶母到了嘛?把八阿哥送過去吧。他手臂彎折一事,就說是先天造成,不必隱瞞。明日召太醫來看一眼。"

這話兒一出,齊東珠當即打了個激靈,連忙掏出剪刀,將打上醫用結的線剪斷,說道:"娘娘,八阿哥的手是我拗斷的,我能給他接回去!"

這倒不假。幼崽骨頭雖然脆弱,但恢複能力卻不知比成人高出多少。齊東珠雖然為了保護母體,拗斷了幼崽的前肢,但她下手用了巧勁兒,斷口處乾脆利索,想來骨頭再長合也是很輕易的事。

說著,齊東珠爬了起來,去瞅清露懷裡抱著的薩摩耶幼崽。是的,衛雙姐生下的皇子在齊東珠看來是個通體雪白,爪爪長著黑色肉墊的薩摩耶。此刻小薩摩耶眼睛還沒有睜開,因為齊東珠方才的“殘暴”舉動,四隻小爪爪蜷縮在一起,一個前肢歪歪斜斜地耷拉著,看起來格外可憐。

他雪白毛毛上的血水已經被揩乾淨了,白色的胎毛不長,覆蓋在他萌萌的小臉兒上,兩隻小巧的粉白耳朵軟趴趴地搭在頭頂,黑鼻頭周圍透出一點兒粉白的顏色。

薩摩耶生著一副老天爺賞飯吃的萌煞人的長相。齊東珠看見毛團子就拔不開腳的老毛病又犯了,心裡又愛又憐,拗斷狗崽崽小爪爪的愧疚感此刻洶湧地蔓延出來

,讓齊東珠的心好一陣酸痛。

受了蠱惑的齊東珠走上前,將毛發還濕漉漉的薩摩耶崽摟緊了懷裡,用手托住了他被強行折斷的小爪子,又愛憐又慚愧地盯著這孱弱的小崽,滿心都是補償這個小毛崽的念頭。

過了好一會兒,齊東珠那被毛絨絨蒙蔽,變成一團漿糊的大腦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衛雙姐生下的,在康熙的兒子們之中排行第八。

正式日後九子奪嫡中使太子二廢的關鍵人物,雍正即位前後的頭號政敵,被康熙朝的滿朝文武爭相舉薦為儲的八阿哥胤裸。

齊東珠抱著毛崽崽的手微妙地僵硬了一瞬,額角滑下兩滴冷汗。她剛才可是親手把比格阿哥未來政敵的爪子拗斷了,可她真的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