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違逆(1 / 2)

對於任何一個受過現代社會文明熏陶,受過人文教育的人來說,舍大保小、剖腹取子從來都不是一個選項。一個還未落地的胚胎永遠不比它的母親更重要,即便違背這個時代的“禮教”,違背所謂的皇族“規矩”,慘遭殺身之禍,齊東珠也絕不會有片刻動搖。

她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學不乖的人。或許她這輩子都無法學會那些規矩,順應這個時代的規則,但那又如何?

在活得瀟灑漂亮之前,總得先做個人吧。既然是人,就彆輕而易舉地做那些蠅營狗苟、違背本心,戕害同類,卑躬屈膝的狗奴才姿態。

齊東珠此時已經想好了,哪怕隻有千萬分可能,她也會竭儘所能,保住衛雙姐的命。而後她便會將所有罪責一力擔了,便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惠妃感受到了齊東珠回握的力度,喉嚨裡漫出一點兒古怪的咕噥聲,她似乎想笑,淚卻先一步溢出眼眶。她隻覺得自己撕裂般的心臟在此刻勉勉強強彌合在了一起,又開始緩緩地跳動。

隻因齊東珠的這一句話兒,就讓她再次燃起了一點兒力量,支撐她再次站立起來。

齊東珠不再耽擱,撲過去檢查衛雙姐的情況,她用厚實的被褥蒙住了自己的腦袋和衛雙姐的雙腿,隔絕了他人的視線,營造了一個滿布血腥味兒的空間。

過了片刻,齊東珠掀開被褥,對已經從地上緩緩爬起來的惠妃等人說道:

"娘娘,能容我單獨與衛常在待一會兒嗎?"

胎位不正,胎兒身體是橫著的,四肢可能卡在了身體裡,她需要有空間拿出從係統兌換的助產器具,將胎兒取出來。

惠妃看著衛雙姐艱難喘息著的、蒼白的麵容,最終通紅著眼眶,轉向了佟佳貴妃。

佟貴妃方才聽惠妃大逆不道、越俎代庖地要保大的話兒,已經膽戰心驚地抿住了雙唇。她作為此時的後宮之主,自然知道此事按照規矩,該是什麼處置章程,她堅持在此處逗留,也有勸慰惠妃的意思。

可是當她見形勢到了這個地步,心裡卻莫名有種難言的觸動。生產之事乃是女子的生死難關,她也自幼飽讀詩書,自然曉得其中凶險。她身子骨弱,這些年入宮一直不孕,她心裡其實明白,自個兒要麼是懷不上龍嗣,要麼就算僥幸懷上了,也難平安生產。

可是佟家人一遍遍催促她

誕育皇嗣。一家上下,除了她那混不吝的弟弟隆科多,竟沒有一人不因入宮多年無嗣而責怪她侍君不力。

她本早已習慣了。誰家女兒入宮,不希望早日誕下龍嗣,光耀門楣呢?誰又不希望自家女兒獲得聖恩,成為兒郎們在朝堂上的助力,使家族興旺呢?

至於生育時那道女人獨自麵對的生死關卡,在家族興衰、皇家榮耀之下,倒顯得無關緊要了。想到這,佟貴妃強撐著因為今日連番驚嚇而愈發虛弱的身子,用她一貫溫和的聲音說道:"烏雅妹妹,這裡血腥氣重,你隨本宮一道出去等吧。"

烏雅氏動作有些僵硬,轉過身向佟佳氏行了一禮。她看也沒看惠妃一眼,隻上前扶住佟佳氏,緩緩走出了內殿。

惠妃看向榻上呼吸孱弱,幾乎暈厥過去的衛雙姐,最終強撐起全部的意誌,抬步踏出內殿,而此時清露神色驚惶地跑了過來,說道:

"太醫帶著皇上的人來了,娘娘——恐怕他們要剖腹——"

霎那間,惠妃的眼眸泛出血紅。她手上還沒有蹭掉的甲套拗斷在她鮮血淋漓的掌心,就在清露心中惶急的時候,隻見惠妃也不顧帶上內殿的門,而是突然抽身撲到博古架旁,取下了一把未開刃的,用作裝飾的金刀。

她就在清露受驚尖叫時,用血淋淋的手掌拽著這柄金刀,不顧滿身狼狽,旗頭撒亂,衣衫上還掛著的血水,徑直向殿外走去。

本在外殿呷一口茶水壓驚的佟佳氏在清露的驚叫聲中抬起眼眸,就看到惠妃雙眸滲血,手上拖著把金刀,向殿外候著的太醫和皇帝身邊兒的奴才走去,當即驚得丟了茶盞,本想要昏厥過去,卻不得不拚命眨眼,保持清醒,親自向惠妃的方向撲過去,嘴裡迭聲兒地喊:

"花色!你要做什麼?魏珠可是皇上的人,花色!"

情急之下,她不慎當著奴才的麵兒喊了惠妃的閨名,卻全然無法去在意了。本來在她身邊兒攙扶的德嬪卻不知怎的,手和鋼箍一般穩健,也不上前阻撓,佟佳氏倉皇回頭,見德嬪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向行徑癲狂的惠妃,眼底卻帶著一絲得逞的恨意。

佟佳氏來不及想更多,隻能吩咐身邊兒的宮女去攔,延禧宮更是亂成了一鍋粥。

"…隻要說不出口,就不用接旨了。"

惠妃喃喃低語道,徑直走

出了外殿,滿殿的奴婢竟無一人敢攔。

屋外太醫正在討好地與皇帝身邊兒得用的大太監魏珠攀談,餘光突然瞥見了從門內走出一發絲散亂,渾身帶血的人影兒來。那太醫駭了一跳,反射性地嘟囔道: “哪兒來的瘋婦”,便看清了那張臉正是惠妃。

下一瞬,惠妃手上沉重的金刀便倫在了他的脖頸上,將這太醫砍得一聲慘叫,倒地不起,而惠妃滿是血色的眼珠子又死死盯在了魏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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