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違逆(2 / 2)

準確地說,她看的正是魏珠因驚詫萬分而張開的嘴。

她不能讓魏珠有機會開口。不能讓皇帝要舍大保小,剖腹取子的金口玉言被傳達。延禧宮不能接旨。

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若是齊東珠此刻看到惠妃的樣子,一定會嚇得腰麻腿軟。

那是一個被逼入絕境的、無所顧忌的亡命之徒才會有的神色。那是被掀開了溫良體麵的表皮,讓骨子裡的嗜血肆意蔓延的瘋狂神色。

惠妃再次舉起了金刀,而延禧宮中跑出來的婢女此刻心神大亂,不顧尊卑,齊身撲到了惠妃背上,企圖阻攔自己主子這樣瘋狂的違逆行徑。可她一個大活人壓上去,惠妃卻巋然不動,連揮著金刀的手都沒有一絲停頓和凝滯。

魏珠猝不及防,雖然後退一步,卻還是被金刀撞在胸口,當即胸膛澀麻,幾乎橫空吐出一口血來。他雖然常年禦前伺候,但到底隻是一個內監,哪兒見過這個場麵,當即嚇得腿腳酸軟,喊冤道:

"惠妃娘娘,奴婢是帶了聖上口諭,娘娘何故——啊呀——"

"口諭"二字讓惠妃雙眸更紅,篤信那是讓衛雙姐毫無尊嚴,剖開肚腹送死的諭旨。她手上金刀一甩,換了個方向,硬拖著兩個抱著她腿腳的婢女上前兩步,一刀橫打在內監身側,當即叫魏珠一聲慘呼,左半邊兒手臂傳來裂骨般的痛感,幾乎無法挪動。

他帶來的兩個小太監此刻也嚇僵了身子,幾乎不敢動了,還是魏珠反應快些,連忙連滾帶爬向延禧宮宮門跑去,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這傳旨的差事耽擱了也就耽擱了,他伺候皇上多年,和皇上還能說兩句求饒的話兒,可如今若是折在延禧宮裡,怕是沒處給他喊冤去!

內殿之外的諸多響動,齊東珠不是聽不到,但她卻沒有辦法分神片刻。

衛雙姐的身

下還在流血,看這個流血量,恐怕已經超過了800cc,而她的雙腿之間還有產婆為了拓寬產道,用剪刀生生剖出的瘡口。

齊東珠即便是再沒有經驗,也不能再等片刻了。她知道,如果康熙下達了要延禧宮“剖腹取子”的口諭,那太醫便會毫不猶豫地執行,保全皇嗣,殺死雙姐。

而雙姐唯一生還的可能,便是齊東珠在那道口諭下達之前,將衛雙姐體內的胎兒取出。

是生是死,端看胎兒的造化。

爭分奪秒,外殿傳來的聲音讓齊東珠膽戰心驚,可她不敢停。她混著參湯,將止痛藥給衛雙姐喂下去,再用鴨嘴鉗拓寬產道,用醫用探照燈和手電筒了解了胎兒的位置之後,她便將帶著手套,消了毒的醫用鉗伸入了產道之中。

衛雙姐在昏迷之中的痛哼也隨著齊東珠的動作而抑止不住,而齊東珠聽得心如刀絞,但卻要讓自己的手沒有丁點兒顫抖。她輕聲哼著令人心安的韻律,重複著幾個安撫的詞語。

可她在摸清胎兒形狀的那一刻,對係統破口大罵,一反常態地用了好幾個臟字。

"你瘋了嗎!這摸起來根本不是個人形,都到生死關頭了,你不要再篡改我的五感和認知了!"

係統回答了些什麼,她在極度緊張之中,根本聽不清楚。她隻摸出了這胎兒的體態,知道產婆為什麼毫無辦法了。隻因這胎兒的前肢和頭肩卡在了產道裡,卡得太死,若是生拉硬拽,一定會將衛雙姐的內臟一道拖拽出來。

齊東珠立刻就決定用產鉗夾斷胎兒的一條前肢的骨頭,將胎兒取出。她不再跟係統爭吵和發脾氣,而是全神貫注地尋找施力點。

實話實說,作為一個寵物醫生,她給貓貓狗狗接生過不少次,給人還是頭一遭。這手下摸到一隻長著尾巴的胎兒,哪怕心裡知道那是個人類胎兒,但這樣虛假的觸感還是讓她心理壓力減少不少。

她心裡對著未出世的幼崽道一聲對不起,下狠手夾斷了他的前肢,又竭儘所能推動雙姐的肚腹,將胎兒擺成了順產位。昨晚這一切,她向殿外大喊,叫產婆來幫忙,將那半涼的參湯給雙姐喂下大半,勉強喚回了她的神智。

"雙姐,雙姐!你聽我說。

等衛雙姐那雙渙散了的琥珀瞳再次聚焦,齊東珠哽咽著說道:

"胎兒不出來,我也保不住你,

你再用力最後一次,把它生出來,好嗎?你信我一次,你們都能平平安安的。"

這時,惠妃已經扔了那柄沾染著她自己鮮血的金刀,聞聲跨入了內殿,像是一頭嗜血的母獸,渾身上下都是尖刺。她聽到齊東珠的話兒,臉上的猙獰扭曲成一種狂喜。她撲到衛雙姐的榻邊兒,嘶聲說道:

"一定會平安的,雙姐,你一定會平安的…"

齊東珠也不再耽擱,和產婆一道架起了衛雙姐的雙腿,看著隨著產道的蠕動,鮮血再次蔓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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