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黑市, 就是傳說中的三不管地帶。
既然是三不管,自然要非常非常偏僻, 非常非常不引人注意,一看就陰氣森森,正常人都不會靠近的地方了。
【秩】也管不到的地方。
這個地方有的,就是黑岩窟。
黑岩窟窟如其名,不過不是一個窟, 是在白骨荒原之上的無數個黑不溜秋的石頭窟, 隨便進一個窟口, 順著路一直往下走, 就能走到白骨荒原底下被人為挖掘出來的一個地下交易市場。
而這白骨荒原之所以有白骨之名,追溯就非常遙遠了, 據說原來這裡不是什麼荒原, 單看它離鐘靈毓秀的菱溪峰僅僅三四百裡, 就能看出它也曾經是依山傍水的一處風水寶地, 隻不過後來人間戰亂頻發,有一場戰役便發生在了這裡, 其實發生就發生了, 也沒什麼,但要命就要命在——
有修道之人乾擾了這場本屬於凡間的戰役。
有修道之人在,那打個凡人士兵還不是一件揮揮袖子的事情, 也不知道這位勝利者是哪位修煉到大成的修道之人的侄子還是孫子還是後人, 寧可逆著天道也要幫他打贏這一仗, 結果這袖子一揮, 仗是打贏了,但被殺死的士兵怨氣橫生,白骨不化不腐,這塊發生戰役的風水寶地,也漸漸被怨氣吞噬了靈氣,在此地的生靈多活不久,而路過此地之人日夜都能聽到這片荒原有惡鬼哭號,似是憎恨諸天神佛,哭訴天道不公,慢慢的就無人再靠近,它也就逐漸荒涼了下來。
其實那一個一個的黑岩窟,全部是凸起的白骨堆積而成,最初又名“白骨窟”,取“白骨哭”之意,但由於百年風吹日曬,白骨被風沙覆蓋,骨質與沙石結在一起,慢慢化成了堅硬的黑石,又因為“白骨哭”太過不詳,人們不願多提,又因為外表漆黑,似是黑岩,便以“黑岩”代稱,慢慢才有了後來的“黑岩窟”之名。
而此時。
凸起的兩人高的一個黑岩窟旁邊,有不少或是披著鬥篷,或是戴著麵具,把自己裹的神神秘秘的“人”在此地擺了一塊布,上麵放上自己想要出售的東西,旁邊明碼標價。
隻有通過黑岩窟才能進入白骨荒原地下的交易市場,即“大黑市”,但也有賣些小東西的人蹲在黑岩窟外麵,給管理黑市的小頭目交點小錢,隨便擺張破布把自己不值錢的玩意擺上去,林林總總彙合起來,也算是個“小黑市”了。
而此時,這“小黑市”卻悄無聲息的混進了一個穿著黑紗破爛鬥篷的高個子,這人身材高大,然而鬥篷很破卻也很長,耷拉在地上,他臉上戴著一個猙獰的青銅麵具,青銅麵具在右下巴的地方破了一個角落,像是被什麼東西切掉了一點,由於麵具太大,破了一點也沒有露出主人的半分臉龐,他走路的動作十分僵硬,緩慢,一步一步,踢踢踏踏,似是木屐敲擊在堅硬地麵上的聲音十分突兀。
但黑市怪人居多,因此也沒有人多注意他。
這人先進了黑窟,走了三步,便看到了一個小木頭台子,台子上放著裝銅幣的罐子,和一個小賬本,那罐子已經被銅幣裝滿了有一半了,台子後有一個戴著醜陋瘌蛤蟆麵具的小個子,也穿著黑市的黑鬥篷,分不清男女,似乎因為太矮了,他隻能站在台子後麵的小板凳上,兩隻幼小如嬰兒一般的手從鬥篷下伸出來,一隻握著一支毛筆,細小到有些病態的手腕擱在小賬本上,另一隻手拿著一枚銅錢。
“租地盤十枚銅錢,概不還價!”蛤蟆麵具的小個子見有人來就開口了,聲音尖尖細細,像是有人在掐著脖子說話,讓人覺得格外的不舒服。
黑鬥篷就摸出了十枚銅錢“嘩啦啦”就要扔進了他放銅幣的小罐頭,然而蛤蟆麵具人拿著筆的幼小手微微一抬,那扔下去的十枚銅錢瞬間暫停在了半空之中!
“等一下!”蛤蟆麵具人毛筆一橫,“我要數一數你這有沒有十枚!騙我錢財的的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細細的聲音聽起來猙獰惡毒,黑衣人把手縮進了鬥篷裡,讓他檢查,蛤蟆麵具人仔仔細細的數了懸浮在半空的是十枚硬幣,才一揮手,讓銅幣落入罐子中,在賬本上記下來,尖細的聲音道,“你沒騙我,娃娃不會掐死你,沒有人會掐死你了嘻嘻嘻嘻……你可以去做你的事情了嘻嘻嘻……”
黑岩洞有人來來回回,對於蛤蟆麵具人說的話全部都視而不見,這蛤蟆麵具說得話奇怪,隻是來多了,聽得多了,也就習慣了。而且這些東西說話,再惡毒,也都是理所當然的。
因為它們全部是傀儡,是由沾染財禍而死的兩三歲大的孩子的屍體煉製而成的屍傀。
父母貧窮養不起而丟棄在街頭,最後無辜死掉的孩子,或者因為家裡有人爭奪家產而被人殘忍害死的孩子,一旦死去的靈魂得知死因,並且被有心人誘導出它們心中對親人的憎恨,它們的靈魂便會被怨氣環繞,困於軀體,不得超生。
它們因為錢財而死,變成鬼魂在對生前親人有著憎恨的同時,也會對錢財有著瘋狂的癡念,這一點被煉製屍傀的人利用,將其煉成這種“屍傀”,用以看守錢財。
一旦有人少了它們的錢財,它們便會發出惡毒的詛咒,被詛咒的人如果沒有非常厲害的命道,就會從此財運低落,噩夢纏身,一生難幸。
是以又稱“咒財嬰傀”。
黑鬥篷轉身要走,那蛤蟆麵具忽然又尖叫了一聲,“站住!”
黑鬥篷微微僵了僵,停在了原地。
“你是生人!是新來的!”那蛤蟆麵具喊住她後,就聲音尖尖的唱起來:“新來的,講規矩,無規矩,不方圓,小黑市,大買賣……”蛤蟆麵具道,“不守規矩,都去死!”
黑鬥篷聲音低低的,“什麼規矩。”
“聽好了!”
“第一條,明碼標價!定價不改!”
“第二條,禁問名,禁問靈,禁鬥法,違者——活千刀死萬剮!”
“第三條,莫踩陣!莫亂望!莫毀約!莫失言!”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詛咒財傀的聲音尖細詭異,帶著狠厲陰毒的味道,他麵具後的眼睛盯著鬥篷人,似乎因為忌憚著她什麼,雖然唱詞尖利,語氣不善,卻是不太敢離她太近,隱約保持著距離。它唱完便給了她一塊定價牌子,牌子白色的,邊角紋著黑色的秘紋,可以放大縮小,上麵可以寫很多商品和它們的價格。
黑鬥篷知道它在害怕什麼,接了牌子便走了。
這黑鬥篷,自然就是費儘心思來黑市賣東西的夏歌。
為了找到黑岩窟,她特地去藏書閣找了地圖,仔細查了關於黑市的描述,又做了各種準備,為了快捷,開著鬼影迷蹤跑了一夜跑到這,為了不讓自己的身高拉低氣勢,在進白骨荒原前還特地把自己去木匠家定製的有著二十厘米高底子的鞋子穿上,身高一下拔高了不少,這才撐起了黑鬥篷,麵具是那次魔化傀儡來襲的時候的麵具,底下有外門弟子家的小孩子撿了幾個玩,夏歌想用糖換,誰知道那群小孩子也狡猾的緊,好的不給換,費了一番功夫,給給換了個破了一個角的。
所以一米七多的黑鬥篷和破角的青麵獠牙的“神秘人”就這麼滑稽又詭異的誕生了。
那隻屍傀之所以害怕,不是害怕自己,而是在害怕鬼龍玉的氣息。
夏歌出了黑岩窟,掏出了一塊破布,找了個不起眼的地方鋪好坐下來,把一個小盒子拿出來放到破布上,便盤著腿,老神在在的坐好了。
隔壁也是一個披著鬥篷,戴著鬥笠,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賣家,也在賣東西,不過他的鋪在地上的布要比夏歌好多了,雖然是黑色的,卻在邊角繡著細細的銀色雲紋,低調卻十分精致。黑布上放著一些簡單的布匹藥瓶雜草,很常見,似乎沒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他安靜的坐著,背脊筆直,一動不動。
夏歌也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不多說,在陌生的地界,還是黑市這種地方,少說話少搭訕比較好。
誰知道你對麵的是個人還是個鬼。
夏歌摸了摸腰間的鬼龍玉,暗暗道,再借用幾天。
有人見新來了個賣家,本來沒什麼稀奇的,但一看那新賣家破布上隻有一個盒子,就覺得有些趣味了,零零散散有感興趣的就湊了過來,“小兄弟,你這賣的什麼啊,也沒標價?”
夏歌把聲音壓低,“藥。”
“喲,那您這葫蘆裡賣得什麼藥啊?總得讓人看看啊。”
“就是就是。”
圍觀的人漸漸多了,夏歌也沒賣關子,直接道,“辟穀丹。”
“切……辟穀丹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東西。”
“走了走了。”
“……”
圍上來的人漸漸散了,隻有兩三個留在這裡,“既然是辟穀丹,你打開讓我們看看成色?”
“多少錢?直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