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佩玖覺得很美, 卻也覺得有點說不出的酸。
她不喜歡她和彆人在一起。
但是她什麼都不能做,她隻是附在這具傀儡身上,而眼前的一切, 隻是她通過豆豆的眼睛, 看到的過去而已。
楚詩忽然感覺頭上癢癢的, 一抬頭,夏無雙笑嘻嘻的, 手藏在後麵, “呀。”
楚詩:“……你做甚?”
夏無雙:“你猜猜?”
楚詩收回視線, 望著手裡的粥,鬱鬱寡歡:“猜不到, 不猜。”
夏無雙笑了笑,伸手,“看。”
掌心是一瓣桃花。
白嫩的掌心,粉白的花瓣。
楚詩忽然覺得心裡澀澀的。
她放下了粥,“無雙, 我……”
夏無雙打斷她,“你怎麼不喝了?”
楚詩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答非所問:“無雙, 我要回去了。”
“邊疆來信……蠻夷侵襲。”楚詩說,“我身為一國公主, 不能這樣……兒女情長。”
微風吹來, 吹涼了白粥, 也吹落了夏無雙手裡的一瓣桃花。
顧佩玖看著這一切。
“後來, 公主回到了王都。”豆豆聲音淺淺,“國舅以清君側之名,由公主領兵,帶軍推翻舊王朝,徒有王氣的公主,不能稱王,國舅自立為楚懷王攝政,並懸賞萬金向天下召集能為公主改命之人。”
景象一轉,一個安靜的夜晚,有蛙聲陣陣,螢火點點,穿著青衣的少女吹著笛子,顧佩玖站在她的身後,恭謹又安靜。
笛聲悠遠綿長。
顧佩玖心中微微一顫。
這是幼時夢裡每次都會聽到的那曲歸鄉。
顧佩玖還未回過神來,便聽到身前的這個人說話了。
“阿玖,我要上雲都。”一曲罷,她像是做了什麼決定,收了笛子,說,“公主若沒有王命,那小身板帶兵打仗會死的。”
“我改一個命給她。”
顧佩玖說不了話,她這個時候還是一個安靜聽命的首領而已。
明月溫柔,夏無雙回過頭,拿著骨笛,一雙貓眼裡盛滿了寂寞的月光。
顧佩玖的身體驟然戰栗了一下。
……如所有的夢裡一般,那是和夏無吟……一模一樣的臉。
顧佩玖見不得人用這張臉做出寂寞的表情。
心裡又軟又疼。
“阿玖。”少女閉上了眼睛,微微捏緊了笛子,露出了脆弱的表情,“我……覺得好孤單啊。”
顧佩玖不知緣由,卻覺得心疼的要命。
傳說雲都在幾百年以前是眾神之都,隻是眾神隕落,世間再無神明,雲都依然繁華,隻是不見眾神屹立的盛景。
但是給眾生批命的神卷依然在雲都最高的天命閣。
夏無雙瞞著楚瑤,一人帶著傀儡獨闖雲都,殺到天命閣,為楚瑤改了王命。
“天命已定,你這樣會受到天道詛咒的!”
看守天命閣的老頭被顧佩玖摁在地上,看著少女拿著毛筆在天命卷上寫寫畫畫,感覺心臟都疼炸了,“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嗐,後悔?”夏無雙眉眼裡全是瀟灑的意氣,“你知道什麼人才會後悔嗎?機會擺在眼前,卻什麼都不做的人,到老了才會後悔的要命吧?”
說完,又蹲到老頭麵前,意味深長的挑挑眉,調侃道,“就比如……像您這樣快要入土的老頭?這輩子後悔的事情多不多呀?”
顧佩玖凝視著這個叫夏無雙的人。
她從未在夏無吟身上,見過這樣飛揚的意氣。
夏無吟說話雖然也是皮的要命,但是總是下意識的收斂著鋒芒,像是一件古器,壓抑著自己,小心的把握著分寸。
像是千帆過儘,滿目滄桑。
而夏無雙不一樣。
顧佩玖望著這個人,像是在看——夏無吟,真正意氣風發的少年時。
“豎子!!豎子!!”老頭子氣炸了,破口大罵,“你一定會被詛咒的!!我告訴你,上一個被天道詛咒之人就在天命山後,你不妨看看她的下場!!”
夏無雙改好了天命卷,滿意的合上了,對著氣得心臟疼的老頭子笑嘻嘻:“哦?倒會有什麼下場呀?”
“當年縱橫四方的福禍之神,如今天道詛咒加身,枷鎖纏身幾百年不得超生!!”
“真慘。”夏無雙笑眯眯的,“既然那位神明被天道詛咒的那麼慘,同樣被天道詛咒……俗話說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不妨伸一把援手?”
老頭子幾欲吐血,“不可!!”
夏無雙順手在老頭子臉上畫了兩個烏龜,“不可不可,這個世界上不可以做的事情可真多呀。”
顧佩玖:“……”
“但是可真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天生一身反骨,彆人不讓我做什麼,我偏要做什麼。”夏無雙撇撇嘴,把天命卷丟到一邊,蹲下來看他,“你說的那位福禍之神,在哪裡呀。”
老頭子:“……”
“哦,我知道了,你說過,在天命山。”
臉上畫著兩隻烏龜的老頭子嗷嗷叫:“我沒說過!不在!”
夏無雙充耳不聞:“世間的最後一位神明,我真想看看長什麼樣子呢。”
老頭子:“你會後悔的!”
顧佩玖看著夏無雙。
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是那麼肆無忌憚的模樣。
她卻能從她的眼裡看到滿滿的孤獨。
因為那個人不在了。
所以靈魂無所依靠,不知所歸。
遺世的最後一位神明。
顧佩玖想。
無論是禍神還是福神,其實對於這個人都無所謂的吧。
隻知道,對方和她一樣孤獨就好了。
“你在這裡守著這老頭。”夏無雙隨意的說,“我去天命山看看。”
顧佩玖安靜的應下。
她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